一旦咸阳生乱,陈庆必然要承担首责。
“别说一百架,就算一千架都不够用。”
“至于会不会生乱,咱们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陈庆指着路边新搭建起来的茶棚,抿嘴笑着说。
府里的女眷昨天玩了一整天,今天全在睡懒觉。
他出门的时候嫌麻烦,就没穿官服。
两人把马远远地拴在树下,踱着步子朝茶棚走去。
大秦以耕战立国,对农业极为重视。
春耕之时,即使在服徭役的民夫,都可以请十几天假,先把地种完了再说。
在茶棚休息的,多是往来的客商,要不然就是附近架设水车的工匠。
见陈庆和韩信两人衣着光鲜,他们好奇地打量了几眼,也没太过在意。
京畿要地,豪门公子实在太多了,哪能理会得过来。
“两位客官,您要点什么?”
“有解渴化毒的浓茶,还有刚做好的烙饼,黑面、黄面的都有。”
“河里新捞上来的鱼虾蟹,炒菽豆……”
陈庆听伙计报了一顿菜名,抬头问到:“有白面烙饼吗?最好做成肉夹馍。”
“再来几样河鲜。”
伙计尴尬地笑了笑:“客官难为小人了,白面那是城里的贵人吃的。咱这里往来的都是粗鄙之人,哪里吃得起。”
“哦,那就黄面的吧。”
“如果有酒的话,来一壶。”
陈庆挥挥手打发走对方。
他格格不入的表现,引来了许多关注的目光。
隔壁一桌的客人小声地讨论起来。
“看来是个吃惯了白面的。”
“这水车日复一日的碾磨粮食,按理说白面价格不该如此高昂才对。”
“白面再多,还能比咸阳的贵人多吗?”
“唉,不知道何时才能让咱们顿顿也吃上白面。”
一名中年客商长吁短叹,拿起大茶碗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
秦朝的茶文化没那么多讲究,秉持了老秦人一贯粗犷刚烈的作风。
浓就是好,大碗就是痛快。
“还顿顿吃白面?”
“你倒是想的美哩!”
“要我说,逢年过节全家能吃上一顿白面,那就是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一名瘦长脸的工匠插口打趣道。
此言顿时引来阵阵哄笑,刚才说话的客商脸色涨红,有些下不来台。
他指着渭河边堆积的物料反驳道:“我输送货物至咸阳地界,离城三十里河道边就在挖沟修渠,准备架设水车。往后碾磨出来的白面肯定越来越多,贵人们早晚是吃不完的,到时候就轮到了咱们这些黔首百姓。”
茶棚里的人一听,思索片刻也觉得有道理。
“真要是家家户户都能吃上白面,那得是什么光景啊?”
先前打趣的工匠愣了许久,完全无法想象那样的生活。
“还能是什么光景,说不定隔三差五,还能让你老小子喝上酒,吃上肉呢!”
同桌的工匠戏谑道。
“那不敢想,做梦呢。”
瘦长脸的工匠缓缓坐下:“当官封爵才能喝酒吃肉,哪朝哪代也轮不到咱们这些苦命人。”
“你就当是做梦呗!”
“再给你塞个暖被窝的婆娘,你不是涨工钱了嘛,这回可有地方花了。”
“不喝酒吃肉,哪来的力气日婆娘啊!”
一干卖苦力的工匠,聊着聊着话题就拐到了女人身上。
言语粗鄙,嬉笑怒骂。
“别说荤话了,小心贵人怪罪。”
瘦长脸的工匠回头看了陈庆一眼,低声训斥道:“大白天的发什么梦。”
“我倒觉得未必是做梦。”
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在简陋的茶棚里响起。
众人纷纷回头,目光寻索开口之人的身影。
“黔首百姓又如何?”
“又不是打娘胎里带来的忌讳。”
“顿顿吃白面,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但有白面吃,锅里还要有肉。”
“下了工,行路困乏了,喝上一口酒解忧消愁。”
“以大秦现有的资源,完全可以做得到让家家户户有饭食,有衣穿。”
“无论贫贱富贵,孩童都可以坐在学堂里,读书识字,学一门经世致用的本事。”
“等他们长大成人后,成为对江山社稷更有用的人才。”
陈庆回过身,郑重地说:“不用哪朝哪代,最晚大秦下一代人就能实现。”
茶棚里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连炉塘边忙碌的厨子都停住了手里的动作。
“贵人,您就当是我们发了白日梦,让您看了笑话,切勿当真。”
瘦长脸的工匠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说道。
“做人没有梦想,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陈庆笑颜以对:“我是个实在人,你们没当真,但是我当真了。”
“今天说的每一句话,将来都会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