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里一说,旁边的章炳麟、严复两位老先生忍不住了,一时间,三位老先生争吵成了一团。
是争的面红耳赤。
一个说孔孟仁恕,说道德礼仪,一个说清廷腐朽,堕落黑暗,一个在中间,这边一句,那边一句,说的是火星子直冒。
其实他们说的都有自己的道理,而同时,也都认为华夏有华夏自己该坚持的地方。不同之处在于,保皇的保皇,革命的革命,在执行的方向上南辕北辙。
说保皇是茅坑里的石头,保皇的说革命派是逆贼,说着说着,竟然还要大打出手的模样了。
都是几十岁的老先生了,陆恒忙把他们分开。
同时表明自己的立场:“我听说孟子之道,说民贵君亲。但尤以满清以来,我没见着民贵在哪里,君轻在哪里。孔子要天下大同,那满清的天下大同在哪里?孔孟之道,的确是我神州的精神核心,但满清算什么东西?!”
他眉头倒竖:“鞑子该庆幸,此时不在明末,否则我必将野猪皮的子孙杀个一干二净。剃发易服,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何等的悲惨?这样的朝廷,若能顶起来,让神州屹立于世界之巅,倒也算是恕罪,可偏偏鞑子主政,正是我神州落后于世界之时!”
“宁予友邦,不与家奴!辜老先生,您觉着这话听着爽利不爽利?!那老妖婆什么狗屁玩意儿?我恨不得她多几条命,我好多杀她几次!”
辜老先生被陆恒的气息震住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要说反驳,他一定能找出反驳的理由。但陆恒气息强盛,把他给压住了。
陆恒是这么想的:比嘴炮,他甘拜下风,绝非这几位老先生的对手,那就干脆耍流氓,不让他们开口。
于是扯开来,陆恒看向一旁年轻的鲁迅先生:“我听说周兄年少便立志救国,先学医,后从文。周兄,你说,这是为什么?”
年轻的鲁迅先生笑了笑:“因为身体上的毛病能医,心里的毛病难治。当今之世,神州得的是心病。”
陆恒哈哈大笑:“我认为周兄说的极是有道理。人心难治。满清黑暗统治之下,人民麻木不仁到了极点。辜老先生,文字狱你还记得吧?自有封建朝廷以来,有像满清这样的货色吗?”
“古老的祖先们都知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满清是怎么做的?”
“人民的思想被压抑到几近崩溃。他们全都麻木了!麻木的人民,怎能复兴中华?!”
“你还一门心思保着这狗屁朝廷,口口声声复兴神州,我不知道这有史以来最不堪污浊的满清,有什么本事复兴神州!”
“这是神州有史以来,最黑暗最深沉的时代。只有打破这一切,从内到外的尽数打破,四万万五千万人民才能站起来!”
“病树前头万木春,不是病树还有春!”
几位老先生神色各异,都知道了陆恒对于这个世道的态度。但他们其实还是不知道,陆恒要等的,仍然还没有真正到来!
陆恒要等的,是那个为了这片土地上最广大的老百姓的他们;要等的,是那一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军队,和他们的领袖,最伟大的人!
此时的革命派,只是先驱,只是先驱。他们更多的,是资产阶级的革命派,他们代表的利益,并不是最广大的老百姓的利益。
所以,他们不是陆恒要等的人。
沉默了好一阵,陆恒笑着对鲁迅先生说:“我一直有一个疑惑,想请周兄解答一二。”
鲁迅先生笑道:“千钧先生也有疑惑?”
陆恒道:“我疑惑挺多。对于周兄,我最大的疑惑是,我听说周兄绍兴老家那边,有一种动物,最是能破坏西瓜。听说周兄称之为‘猹’。我所疑惑者,便是这猹,到底是什么动物。”
鲁迅先生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似是吃惊,似是奇妙。
他笑了起来,道:“千钧先生也知道猹?”
便说:“要说这猹,我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是我家当初一位长工家的一个孩子,唤作闰土的,他跟我说的趣事。说他给地主看瓜地,夏日晚上,便有一种动物来偷瓜吃。他是唤作猹的,所以我也只能唤作猹了。”
大抵鲁迅先生,也未必知道这猹到底是什么猹。
或者是当地老百姓对某种动物的地方性称呼,或者是闰土摆龙门阵随便编的。
但无论如何,解了陆恒长久以来的一个疑惑。
在陆恒上辈子小时候,上学,学到鲁迅先生的某篇课文的时候,便疑惑于到底什么是猹。问老师,或说是獾子之类的,大抵还是不大清楚。
此时见到鲁迅先生,陆恒总是要问一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