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域无人敢说出口来。</p>
风中醉一语道出，似道破了天机。</p>
是时整片大陆所有传道镜勾勒而出的画面，如电般“滋”的错了一下。</p>
风中醉甚至都不知道是自己眼花了，还是传道镜出了故障，只是怔怔再道：</p>
“幻剑术，第二世界？！”</p>
当他顺着这个思路，再去看世界时。</p>
那标在大半数十尊座上的巨大型勾曳之眼，画面也错了一下，像是假的。</p>
不！</p>
它是在眨眼？</p>
它分明更真了！</p>
“我……”</p>
风中醉毛都吓立了。</p>
他感觉后脑都在发凉，又凝眸盯向那栩栩如生的十尊座。</p>
隔着屏幕，魁雷汉满身酒气，裤腿都泡湿了，愣是没抬起头来。</p>
真的！</p>
这是个真人！</p>
他只是不屑于抬头，他不是假的不抬！</p>
“第八剑仙呢？”</p>
风中醉转头看去，五域也跟着看去。</p>
那已不复年少，唇边下颌皆多了些许青灰的八指剑仙，垂睑而行，一路向北。</p>
也是真的！</p>
八尊谙就是这个样子！</p>
这绝对不是幻剑术第二世界可以缔造出来的，他本来就是这样！</p>
“道殿主呢？”</p>
“不，道殿主真真假假，根本看不出来，神亦、香姨呢？”</p>
五域无数风中醉，转眸凝向十尊座中，相对略逊一筹的香杳杳。</p>
手持铜镜香姨坐于梳妆台前，如有所感般抬眼远眺。</p>
她目光所及之处，恰好是五域观战者之眼！</p>
起身……</p>
迈步……</p>
持镜而来！</p>
当画面中，香姨檀口微张，似有所言时。</p>
九天十地，跟着传出一道幽幽凄吟声，似香姨发出，似受爷发出，更似香姨其实是受爷，二人叠声发出：</p>
“天下大同，不过苍生一梦。”</p>
……</p>
哗！</p>
五域传道镜前，喧声四起。</p>
所有人捂着脑袋，眼里满布不可置信。</p>
因为当受爷这一声落下时，天穹之上，咔的裂出一道巨大裂痕。</p>
像镜中花、水中月。</p>
一切，幻灭了。</p>
古战神台庇佑着圣神大陆，那是在圣神大陆之上叠了一重世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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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爷这不知何时使出的一剑，是在两重世界上，再叠上一重第三世界。</p>
——爱苍生梦中的“大同世界”！</p>
“怎么可能？如何可能！”</p>
“我们没有发现就算了，苍生大帝也中招了吗，他可是有大道之眼，可以窥破一切幻术啊？”</p>
“不，不是‘他’，苍生大帝虚祖化，甚至该用‘祂’来敬称！”</p>
有人不信，当抬首望着天穹时。</p>
苍穹镜裂，有如天沟，天沟之后，居然是波光粼粼，天色如水，天外有湖。</p>
“幻术？”</p>
“你看到受爷脚下的剑道奥义阵图了吗，那不比虚祖化爱苍生弱啊！”</p>
“不，虚祖化？爱狗虚没虚祖化，甚至都是两说，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p>
有人站受爷，是受学家。</p>
望着天空，望着天外粼粼波光上的大肥鹅幻影，陷入痴怔。</p>
“天是镜中水，道是梦成空……”</p>
爱苍生手上邪罪弓之矢已是松弦放出，可当箭嘣之时，伴随徐小受音声一落。</p>
箭，也便空了。</p>
那射向魁雷汉的箭、八尊谙的箭、道穹苍的箭……</p>
那射向天上北槐的箭、寒宫圣帝的箭、乾始帝境的箭……</p>
全如泡沫幻影，化作云雨破灭。</p>
“爱苍生，你急了。”</p>
徐小受的声音便如在耳畔叮咛。</p>
爱苍生已是浑然无察，怔怔失神，以大道之眼盯着世界，盯着这片他盯了三十余年……</p>
却突然！</p>
变得格外陌生的世界！</p>
“你之饥渴，你之迫切，你之恐惧，你之贪婪，你之不安忐忑，你之见猎心喜……”</p>
爱苍生听着那声，声声无法入耳，声声贯耳而过：</p>
“凡人七情六欲，所以其相各漏。”</p>
“圣人遮掩漏相，而我洞若观火。”</p>
嗤！</p>
当受爷这恬然一声落定时，五域如同火焚，世界化作飞烟。</p>
灰烟袅袅而上。</p>
勾曳之眼顷刻绝烬。</p>
虚祖化爱苍生被打回原形。</p>
世界便如那天外鹅湖之水，当石破天惊之后，一切依旧会重归无澜。</p>
“圣人遮掩漏相，而我洞若观火……”</p>
风中醉沙沙挲过自己的小臂，将倒竖的毛孔抚平，再将传道镜画面一转。</p>
爱苍生同样嘴里无意识重复着此句。</p>
当他低下头看回自己时……</p>
虚祖化？</p>
何来虚祖化？</p>
归魂冢无出，祟阴相不具，术种依旧包裹着自己，大道之眼分明一片漆黑……</p>
所有未来，皆是幻想！</p>
所有臆造，皆是欲望！</p>
变了。</p>
它们全变了。</p>
现实变作子虚乌有，大同回到冷冽现实，不变的……唯有囚笼！</p>
“大幻如虚，大想如常？”</p>
爱苍生终于明白，自己是在哪一刻，被接入徐小受的第二世界……</p>
不！</p>
第二世界能看破。</p>
他被接入的，是自己的臆想中的世界，是幻与意的超道化集合。</p>
爱苍生猛地想要睁开眼。</p>
“轰——”</p>
继青烟过后，第二世界轰然溃尽。</p>
五域所有人再一次抬望眼，道之尽头，黑剑黑衣。</p>
他单立于中域之巅，一指遥遥点出，而幻灭波光不显。</p>
“就在幻灭一指之前！”</p>
风中醉也找到了苍生大帝中剑的那一个转折点，撕心裂肺吼道：“就在苍生大帝着急了的那一刹之前！”</p>
现实归来。</p>
中剑之后的现实，比中剑之前还要可怖。</p>
历史的车轮滚滚，错误似也依旧——爱苍生在那一指遥遥点来时，下意识便喝出了要同此前一般应对的一声：</p>
“术！”</p>
戛然而停。</p>
五域皆知，接下来苍生大帝要喊的是什么。</p>
术·归魂冢，不外如是。</p>
那么，受爷会知道吗？</p>
他会放任苍生大帝虚祖化，将他包括半数十尊座，以及天梯之上的全部存在带走吗？</p>
“爱苍生，你太激进了，也想得太美好了……”徐小受无声轻叹。</p>
幻灭一指，他从来都没有点出过。</p>
他出的，先是剑，终亦是剑，是花未央那无懈可击的幻之剑。</p>
术种之内，当那似祟阴、似爱苍生的喝吼声出现第一个字之时。</p>
徐小受目光一肃，整颗术种，猛地蜷曲。</p>
啪！</p>
它裂开了。</p>
它裂出了两条跪伏于空，满含粘液的腿。</p>
它从中探出了六条长长的、瘦削的手臂。</p>
最后，看向过去的祟阴之首被扯了出来，看向未来的祟阴之首被扯了出来，就连居中保持着自我意志的爱苍生的头颅，也被怪力撕扯了出来。</p>
它扭曲、它无措、它完全失控。</p>
它和它们虔诚而跪，扬声祈求，似在渴求神明天降，福泽我身：</p>
“术……”</p>
爱苍生声音颤抖着。</p>
五域的心也颤抖着。</p>
终于，那声音从三头六臂的苍生大帝、祟阴术种之间，惊裂五域：</p>
“术！受神降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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