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虽然知道了唐今家里很有钱，但起初，萧戎也是没想过要拿唐今的钱的。 最开始，是他们聚会完后有人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让唐少爷请客——然后唐今就真的帮他们买了单。 萧戎让所有人都出了自己的那份钱还给唐今，可唐今却不肯收。 要是萧戎非逼着她收下，她反倒要急，说不想要萧戎把她当成外人。 这种情况萧戎能怎么办，也就只能接受了那一次唐今的请客。 反正朋友之间今天你请我，明天我请你的，都是很常见的事情。 大不了，他下次再请回去呗。 萧戎的想法坦荡，但其他人却没有他这么想得清。 都是十七八岁，生性爱玩，家长老师又不怎么管的高中学生。 他们中家境最好的，平时一个月最多也就有那么两三千块的生活费。 这会突然来了个人，你管她要什么她都给。 大几千的新手机说买就买，眼馋了好久怎么管家里要都不肯给的新衣服新鞋，管她一张口就能轻松要来——而且还不用他们付出任何代价。 这种不劳而获的感觉，实在没几个人能拒绝。 在萧戎不知道的时候，其他人早已经找唐今要了不少东西。 在得知这件事后，萧戎发了火，让其他人把东西都赶紧还给唐今。 但其他人又怎么可能乐意。 这些东西又不是他们从唐今那里抢来的，是唐今自己愿意给他们的，唐今都没说什么，他们凭什么还？ 因为这个事，萧戎跟其他人的关系一度闹得有些僵。 十一月底的时候，刚好撞上萧戎的生日。 虽然因为钱的事闹得有些不太愉快，但一群人还是凑在一起，给萧戎弄了个像模像样的生日派对。 萧戎也暂时压下了心里的那点不爽，过起了生日。 一开始萧戎也还是玩得很开心的。 直到一群人将准备给他的礼物推出。 ——是一台萧戎已经看了很久，全套设备买下来要好几万的游戏机。 萧戎的家境在普通人里也能算是小康了，平时父母给他的钱不少，但价值好几万的游戏设备，是绝对不可能给他买的。 一群男男女女挤在一起，说这是他们一起凑钱给他买的。 可他们哪来的钱？ 这又不是几百几千，他们这群学生硬挤挤也能凑出来。 这是好几万。 萧戎当然能想到这笔钱是从哪来的。 可是。 看着那套心心念念的游戏设备。 看着周围一道道都注视着他，希望他赶紧收下礼物别再因为这种事跟他们闹僵了的，像是在催促着他一样的视线。 萧戎心里的火没烧起来，渐渐哑了。 “哥。” 游戏机是其他人给萧戎准备的礼物。 唐今站到萧戎的面前，将自己准备好的礼物——与她的小团子对应的另一枚大团子的钥匙扣，递向了萧戎。 萧戎看着漾开在她眼底的期待，沉默良久，还是伸出了手。 …… 管唐今要钱， 让她付账买单，成了这群少年的常态。 萧戎不要，但在他收下那台游戏机后，他也没有了指责其他人的资格。 又是一天，一群少年撺掇着唐今一起去了一家新开的酒吧。 萧戎跟着他们一起在酒吧里坐了没一会，便起身离开了酒吧，到外头吹风。 十二月的天气已经越来越冷，萧戎靠在路边抽着烟，冷风将烟雾从指尖吹散，却吹不散萧戎心底里的那股郁气。 他没能安静多久，身后就又响起了那一道轻轻的嗓音。 “哥。” 萧戎没有回头，但对方却走到了他的面前，那张漂亮俊美得不像话的脸上轻轻弯着笑意，“哥。” 萧戎依旧沉默。 唐今歪了下脑袋，“哥？” 他不回应，她就会一直喊，直到他回应为止。 萧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好像被毒蛇缠紧，他越是挣扎，那种窒息的感觉便越重。 他不该这样想少年的。 但事实是，对方现在给他的，就是这样的感觉。 不知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像是落入了对方编织的巨网中，只能被对方拖着，不断下沉。 萧戎不想和她说话，见她还要喊，便干脆用一根烟堵了她的嘴。 一声清脆的“咔哒”，烟被点上，唐今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迷茫，“……哥？” “别叫了，抽你的烟。” 萧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烦躁。但现在，他真的不想再听见那一声“哥”。 唐今虽然不清楚他怎么了，但得到了他的回应，也就没有再一个劲地逼着他，一定要他回复自己了。 她听话地按照萧戎的话，抽起了烟。 连着被呛了好几口，她才总算学会怎么让烟雾进入肺里。 “哥。”她开心地跟一旁的萧戎分享。 萧戎咬着烟头，眼里的烦躁之意越来越重。 而唐今还在继续喊： “哥。” “哥。” “哥。” …… 终于，萧戎没能忍住，低骂了一句：“有病。” 唐今的动作微顿。 那双清透的浅色眸子，静静地看着浑身写满焦躁与不耐的萧戎，内里沉寂，空洞，找不见任何一丝的光亮。 “哥。” 她又唤了一声。 黏腻的幽冷蠕动着，宛若虫子般，顺着萧戎的后脊爬上。 萧戎一动不动地在原地僵硬了许久，终究还是伸手，落在了少年的脑袋上。 唐今弯眸，眼里又碎满了星子，“哥。” …… 车来车往的马路边，靠在路灯下身形高大的少年教导着另一个少年如何吸烟，还在对方学会后，揉着对方的脑袋以作嘉奖。 纪韫翻过其他的一些资料，最终又还是将视线转回了那组照片上。 他看着照片里，那明明被烟呛了好几口，却还是因为一个揉脑袋的动作就开心得像是什么一样，满眼都是那个劣等替代品的，他的弟弟。 实在是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懒得挤出来。 自甘堕落，要与垃圾为伍，他又能做什么呢。 只要在父亲面前尽好兄长的职责就够了。 纪韫扔下那份资料，叫来了秘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