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纪父敲了两遍门，才得到房间里纪韫的回应。 回应的声音有些奇怪，但隔着房门纪父也不太能听清，等了一会等到纪韫来开门，纪父才疑惑地问了句：“要睡了？” “没有。” “那爸跟你聊聊。” 纪韫目光微移，还是没有拒绝。 纪父推着纪韫走到房间里的沙发前，自己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吃饭的时候，你弟弟说的那些话你怎么想？” “只是小孩子的话。” 从来都是把唐今当成三岁小孩宠的纪父这会却摇起了脑袋，“十七岁，过几个月十八……也不小了。” 纪韫多看了他两眼。 纪父放下水杯，“你说，你弟弟是更喜欢你，还是更喜欢翟黎啊？” 纪韫动作骤然一顿，“……什么意思？” “唉……” 纪父叹了口气，缓缓起身，朝着那扇大开着的阳台门走去，“爸还没有老糊涂。” 纪韫的脸色一时间有些沉郁，“爸。” 他喊了纪父一声，像是试图挽留、阻止些什么。 可纪父却没有听从他声音中的阻拦，坚定不移地迈着脚步，来到了那扇透明的玻璃门前。 “唉……” 门里门外的人都听见一声沉进肺里，缓缓发出来的叹息。 纪韫手指逐渐收紧。 “嘭。” 利落一声响，纪父抬手关上了那大开着的阳台门。 他边吸气边往回走，路过纪韫旁边的时候，还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你这大晚上的怎么也不关阳台门，吹得我膝盖怪冷的。” 纪父有风湿，一向不喜欢吹冷风。 纪韫手指渐松。凝重的表情也回归于冷漠。 重新坐下，纪父也重新说起了刚刚的话题，“佣人跟我说，你弟弟最近和翟黎……走得很近。” 纪韫眉梢微动，片刻，仅剩的那一点紧张也随之散去。 他已经知道纪父要说什么了。 “有吗？”纪韫回问，好似不知。 纪父可不信他不知道，“你就装吧。其实你弟弟这个年纪，正好是情窦初开，喜欢女孩子的年纪……你弟弟平时接触的女生又少，所以这……” 这事说出去也不是特别好听，而且还是跟纪韫来亲口说这事，纪父没那么多底气，话里话外也就说得有些含糊。 但纪韫绝对能听懂他的意思就是了。 纪父的意思就是。 唐今好像对翟黎有意思。 纪韫听他说了一会，也失了兴趣，“所以，爸是想让我退婚？” 纪父一下皱起了眉，“爸什么时候说这话了？爸的意思是，你弟弟年纪小不懂事，你不要她计较，她这边的工作我会做……” 纪韫扭头，淡淡看向了窗外，“刚刚不还说十七岁不小了吗？” 纪父一时语噎。 他算是发现了，自从小儿子回来，大儿子是越来越会回嘴了。 以后这种话纪韫是从来不会说的。 挺好的。这代表纪韫已经愿意和人沟通了。而不是和之前一样，看似在沟通，却从来不会表露自己真实的内心。 纪父咳了一声，“爸的意思不就是想让你们俩别吵架吗……你弟弟那边爸也会说她的，明天，明天爸就说她，今天有点晚了……” 在纪父看来，唐今对翟黎的喜欢只不过是青春期少年的懵懂情愫罢了。 只要说清楚，纪父相信唐今是会明白的。 纪父不希望兄弟两个因为这种事又闹起来。 看着纪父努力想维系好自己两个儿子之间的感情的模样，纪韫也不由得垂下了眸子。 纪父又和纪韫聊了一会，直到纪韫说了句“知道了，不跟她计较”，才心满意足地起身离开。 现在，他该思考明天找小儿子谈心的时候该说些什么了。 一声关门响，纪父离开，房间里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但这份安静也没能维持多久。 夜风随着玻璃门的开启再度吹进室内，瘦长的影子从阳台的方向缓缓延伸过来，将纪韫的身影吞没。 那道沾染着凉气的身影隔着轮椅靠背，抱住了纪韫。 “都怪哥。” 怨怼的声音幽幽从耳边传来。 纪韫回头，看了一眼她唇上那还在冒血珠的伤口，“别舔了。” 他还好意思说。 唐今抿去唇上的血珠，“不舔都‘血流成河’了。” 她唇上的伤口实在有些重。 唐今又抱怨了一句，“都怪哥。” 要不是他把她咬成这样，她刚刚也不用躲着纪父了。 纪韫控制着轮椅去拿药箱，也不想争辩他刚刚是为什么才咬她。 ——要不是纪父在外面敲门，她却死活都不肯松手，他至于咬她吗？ 纪韫拿过药箱，一回头，又看见唐今在自己舔伤口。 撞见他眼神，唐今一下就知道他想说什么，干脆抢在他前面开口：“那哥帮我舔？” 纪韫：“……” 他把唐今拽回位置上好好给她止血。 原本是要她自己按着纱布的，但她懒，不想伸手，纪韫还得给她剪个合适的不挡嘴的胶布出来，帮她把纱布固定。 当然，就他内心而言，他是想用胶布直接把她的嘴封上的。 “哥，爸是觉得我喜欢小黎姐吗？” 纪韫话语淡淡，不无讽刺，“你不是？” 唐今惊奇，“哥，你现在都可以不生气说这话了诶……你不爱我啦？” 纪韫扫了她一眼，眼神冷得要结冰。 唐今又笑，“诶哥，那是不是我表现得我特别喜欢小黎姐，这辈子非小黎姐不娶，然后要因为小黎姐跟你吵架闹翻……爸就会取消你跟小黎姐的婚约了？” 纪韫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打破她那些天真幻想，“我不同意，爸就不会‘棒打鸳鸯’。” 纪父确实不会这样。 唐今便又思考了起来，“那要是我闹自杀呢？” 纪韫给她固定好嘴上的纱布，听到这话，不由得又隔着纱布重重在她伤口上压了一下，“别折腾父亲。” 唐今哑口。 确实，纪父又没有哪里对不起她，还一直对她很好…… 不该为难纪父。 唐今又看了纪韫一眼，“哥，你一定要和小黎姐结婚吗？” 纪韫低眸收拾着药箱，没有回答。 唐今便知道了他的答案。 不能从纪父身上下手，那她也只能对纪韫下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