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元和黄云兄弟回到家中时，已经是酉时二刻。 黄宪早已安排人收拾好家务，挂好桃符，包好饺子，和黄秘、黄韡、黄冲等着两个兄长回家。 眼见黄宪小小年纪，处置家事井井有条，他也满是欣慰。长妹越来越像母亲了，因为有长妹在，这个家才像一个完整的家。 黄元换好衣服，便带着三个弟弟去祭祖。 黄宪将黄元四人送到祠堂外，站在门口等待。黄元刚准备进去，又回头看了长妹一眼说道：“宪儿，你跟我一起进去。” 黄宪吃了一惊，她身为一个未嫁的女郎，无论如何，祭祀之事，也轮不到自己去参加。 “大兄，这不合礼制。” 黄元道：“什么是礼？我只知道，我不在家，家中诸事，俱由你打理。你虽年幼，但克俭克勤，持家有方，不使我为家事分心半分。 家中因为有你，我才能安安心心地在外。 你进祠堂，哪怕是列祖列宗也挑不出理来。” “大兄，我！” “进来！这个家不仅仅是我的，也是你们每一个人的。你，云子，豁子，都在用不同的方式为这个家做着贡献。” 黄宪眼眶一时红润，她回头看向二妹黄韡。 黄元立时明白了长妹的担心。大家都进去，只留下二妹一人，二妹会怎么想。二妹虽然只是一个小孩子，但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 “让韡儿也跟着。咱们兄妹七人从益州出来，自然要团团圆圆在一起。” 黄云上前打开祠堂大门，黄元在前，身后五个弟弟妹妹紧随，进入祠堂之中。 站在父亲从前的位置上，看着父母的灵位，黄元感慨万千。这半年多来发生的种种，恍如隔世。 “阿父，阿母，我实现了自己的承诺，带着弟弟、妹妹们回了荆州，我会照顾好他们，不让他们受到伤害，请阿父，阿母放心。” “大父，阿父，我从来不敢忘记国仇家恨，我会努力复仇，努力振兴家族，还请你们保佑于我。” 或许只有站在这里，才能明白“家族”二字的含义。 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 螽斯羽，薨薨兮。宜尔子孙，绳绳兮。 螽斯羽，揖揖兮。宜尔子孙，蛰蛰兮。 祭完祖之后，眼眶微红的黄元带着弟弟妹妹们回了正堂。家仆很快便送上饺子和年夜饭。 众人都在孝期，这饺子和年夜饭俱是素食。可黄元吃的很香甜，因为这不仅仅是一顿年夜饭，还有家的滋味。 此时远在襄阳的黄豁，正一个人过着除夕夜，他无比地思念兄长和弟弟、妹妹们，可是他不后悔来襄阳。 每一个人都在付出，才会有家族的兴旺。 年夜饭之后，兄妹几人在一起守夜。 这时黄宪说道：“大兄，像从前一样，给我们讲个故事吧。” 从前除夕夜，守夜的时候，黄元就会给他们讲故事，讲《丑小鸭》，讲《三只小猪》，教给他们真善美，还教给他们分辨诱惑。 “好，今天就给你们讲一个《阿豺折箭》的故事，从前，有一个部族首领叫阿豺，他有二十个儿子。他临死的时候，便让这二十个儿子每人给他进贡一支箭。然后他取了其中的一支，给了他的长子，让他的长子去折。阿豺的长子很容易便将箭折断了。阿豺又将剩余十九支箭俱交给长子，命他折断。十九支箭合在一起有拳头那么粗，他的长子自然做不到。阿豺便告诉儿子，‘一根箭，折的断，一把箭，折不断。孤者易折，众则难摧，戮力同心，社稷可固。’ 他的儿子，齐心合力，把部族建设成一方霸主。 可是到他孙子的时候，这些人却忘了祖父的教诲，互相攻伐，最终部族让外人给灭亡了。” 黄云听了，立时说道：“大兄，我明白了，你是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黄元点点头，又看向黄秘。 “秘子是什么看法？” “家族合则兴，分则亡。” 黄元点点头。 “还有一句，兄弟阋于墙，外御其务。牙齿和舌头，哪有不碰的，亲兄弟也会有矛盾，可是无论何时，骨肉最亲。” “兄长，我记住了。” “记住了！” 这时黄冲也奶声奶气地回答，惹得众人大笑。 故事讲完，大家都若有所思，黄元见状，便说道：“都轻松一些，今日守夜，身边只有骨肉至亲和天上的父母，我想问问，你们都有什么志向。” 黄云先说道：“愿效昔日冠军侯，带甲十万，长驱异域，讨彼凶逆，万里摧锋。哪怕身死，亦无憾也。” “云子堪为良将。” 黄秘也道：“愿为胡文恭公（胡广），有公卿之量，辅弼天子，匡正国事。” 黄元听了面露微笑。 老二是想领兵为将，所谓“带甲十万”，不过虚指，至于老四，确确实实有野心。 不过有野心是好事，野心很多时候是人进步的动力。 “那你可要好好读书，胡文恭公，练达故事，明解朝章，能成一代名臣，是因为他肚子里有东西，你可不要光说不做。宋公乃是一代大家，到了襄阳后，要刻苦勤奋。” “嗯！” 黄元又看向长妹。 “宪儿呢？” “我？” 黄宪没想到兄长会问她，便说道：“我照顾好家里便是。” 黄元道：“人皆有志，非志无以成学，非学无以成才。照顾好家里是要做的事，可你总得有理想，或者说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读书，我想做曹大家（班昭）那样的女子。” “往后闲暇时光，便跟着读书，不懂之处，尽可来问我。阿母之前也给你开过蒙，若是喜欢，便不要荒废了。” “嗯！” 黄宪轻轻点头。她总觉得这个想法有些太出格，没想到兄长这么支持她。 这时黄秘问道：“大兄的志向呢？” 黄元笑道：“孟子曰，‘君子有三乐，父母俱在，兄弟无故，一乐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乐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 “这是孟子说的，大兄呢。” 黄元满是微笑道：“吾亦君子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