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之外。 那片住着朝中重臣的长街。 此刻已被一群腰挎长刀的黑衣人围住。 许多百姓远远看去,认出那些正是照夜司的人马。 心中不禁有些惊讶。 毕竟往日在这里随便丢块砖下去,砸出来的犬吠,兴许都是哪位大臣家里养的狗。 平时在此别说是大声喧哗,就连脚步都得放轻。 否则哪怕惊扰了门房,搞不好都得挨上一顿痛骂。 但在今日。 这群腰挎长刀,浑身黑衣如墨的武夫,却是将四周出口牢牢把住。 照夜司倾巢出动。 踏着毫无遮掩的脚步,在此横冲直撞! 但凡遇着不及离开的无关人等,迎面就会听到一句“ 照夜司办事”的冷冽警告。 随后,那群黑衣身影便以刀锋破门,闯进一间间宅院。 掀起一阵又惊又怒的吼声。 这等场面,令不少人惶恐难安。 不知照夜司为何突然将矛头对准了朝上诸公。 还是以酷烈手段,闹出了如此惊人的动静! 随着众人在外看了半天热闹,终于有人看懂了他们的目标,“这些官员,都是靖海王一派啊……” 闻声者纷纷看去,心头更为一凛。 照夜司,乃是大虞朝廷最锋利的一把刀。 虽然这把刀平时用来制衡江湖,却不代表,它不能拿来对付文武百官。 今日锋芒出鞘,针对靖海王一派的行动,背后更是透露出一个明显的信号! 宫中那位,想对靖海王动手! “要变天了!” 意识到这一点,众人连热闹都不敢再看,当场一哄而散。 …… 同一时间,兰家府上。 不少家中‘护院’聚在一起,本以为能够壮壮胆气,却还是被那群如同阴云笼罩而来的黑衣武夫逼得连连退后。 “照夜司!” 突然间,兰载宁踏步而来,满面怒容。 望向那些腰挎长刀的黑衣武夫,大声呵斥道:“你们疯了?敢持刀闯进兰府?” 兰载宁在靖海王世子裴煜面前卑躬屈膝,面对这一众照夜司武夫却有十足的胆气。 因为,这里是兰家! 世代为官,根深蒂固,绝非等闲之辈。 倘若在这皇城脚下,被照夜司破门而入还不敢出声,以后兰家便要声名扫地了! 然而这一众照夜司武夫并没有卖面子给他的打算。 一道道漠然目光向他看去,把兰载宁看得心头冰凉。 不知这群照夜司的活阎王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 俄顷,人群分向两边。 就见谭营走上前来,淡淡道:“抓人。” 只吐出这两个字。 身后众人已是动了起来。 兰载宁目眦欲裂,没等再开口说话,就被一把掐住嘴巴。 咔嚓一声! 他的下巴直接被卸掉,发出‘呜呜’的痛哼,随后像是待宰的畜生,当场被按在地上。 骨裂之声骤然响起! 兰载宁的四肢关节全被暴力拆下,嘴里发出凄厉惨叫! 谭营连一道目光都没有施舍给这位兰家长孙,负手站在原地。 很快,一名又一名兰家族人被抓到庭院当中。 遍地哀嚎不绝。 大多都被卸掉了关节,失去行动能力。 兰家书香门第,几代为官,向来瞧不上江湖武夫。 此时,竟连一个有实力反抗的都找不出来。 毕竟若在平日里,江湖武夫除非一心求死,否则绝不可能在皇城脚下冲击朝中要员的府邸。 是以,兰家轻鄙武夫,自然有其底气。 但在今日…… 对他们挥刀之人,正是他们的底气由来! 照夜司的‘反噬’,打了这京中百官一个措手不及。 兰家更是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们竟也会有被照夜司这把利刃所伤的一天! 一时间,那些躺了满地的兰家族人纷纷破口大骂。 有些骨头硬的,更是连萧铁衣的祖上三代都骂了个遍! 对于这些硬骨头,谭营一道目光望去,自然有人会替他们松松骨。 照夜司武夫出手卸掉了这群兰家族人的下巴,所有叫骂全都变成了含糊不清的痛呼。 兰载宁趴在地上,‘叫声’得最为响亮。 他努力抬起头,用满含恨意的眼神瞪着谭营。 好似恨不得生啖其肉! “谭大人。” 直到这时,一名下属凑到旁边对谭营拱手说道:“兰大学士那边……” 谭营眼神一动。 正要开口。 “兰大学士年事已高,腿脚不便,还是别折腾他老人家了。” 被一道声音打断。 只见唐谨身穿墨色官服,按住刀柄,一副‘正式出行’的装扮。 缓步走来,笑着说道:“我亲自去吧。” 谭营不疑有他,“是。” 唐谨没再开口,抬脚从那群兰家族人的身上踏了过去。 在一声声听不清内容的怒骂之中,走入兰家大宅。 另一边。 曾任‘帝师’的兰大学士坐在房中,已将大门敞开。 那副老态龙钟的模样,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咽下最后一口气。 却还是坚持用颤抖的手倒了两杯茶水,安静等待着什么。 不多时,他抬起浑浊双眼,看向站在门口的身影。 随即,显然露出一瞬的疑惑神情,接着就道:“为何不是萧铁衣?” 唐谨笑言道:“司主另有要事。” 说完,迈过门槛,伸手拿起一杯清茶。 在兰大学士的注目下,仰头饮尽。 “呵……” 兰大学士发出一声意味难明的轻笑,摇头说道:“这就是我瞧不上武夫的原因,一杯清茶而已,非得要喝出几分豪意,仿佛不是这样,就对不起你们武夫的一身傲骨。 连你这样的走狗,胸中也有一股傲气。可见这天下武夫自傲自恃,已成大患!” 对这近乎蔑视的评价,唐谨置之不理。 他将茶杯放回桌面,居高临下道:“老爷子,你都这样一把年纪了,非要落个全家惨死,九族夷平的下场才肯罢休?何必呢?” 曾经在朝堂之上有不输今朝‘两相’声威的帝师兰筠眯了眯眼。 端起自己那一杯茶,缓缓说道:“你一个粗鄙武夫,哪里懂得什么是天下大事?” 唐谨闻言,哂笑道:“我的确不懂什么叫天下大事,但也知道,什么叫作‘鲜廉寡耻’。” 说罢,他的眼神冷了几分,“老爷子,你书读得比我多,倒是与我说说,在你眼中,武夫是粗鄙之人,那勾结蛮人的,又是什么人?” 兰筠抿了口清茶,淡淡道:“自然是忍辱之人。” 啪!啪!啪! 对于这个回答,唐谨却是重重拍手,赞叹说道:“不愧是兰大学士,说话就是好听!” 兰筠才刚抬起浑浊的眼眸。 “只可惜。”唐谨轻声道:“在我这儿,勾结蛮人,是连畜生都不如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