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p>
“露水，小姐您昨晚要的。”</p>
顾汐低头的看了一眼门口盛着露水的瓷碗，又瞥了眼在庭院柳树下忙活来忙活去的雀斑少年。</p>
她略微沉吟，抬起了自己的靴子，然后用脚尖不经意的踢翻了门口的瓷碗。</p>
采了一早上的露水就这样顺着石阶流到了泥土里。</p>
但柳树下的雀斑少年似乎毫无察觉，依旧低着头忙活着自己手里的事。</p>
木屑纷飞，刻刀在他的手里挥如臂使，仅仅是不一会儿的功夫，一座栩栩如生的木雕就出现在了顾白水的手心里。</p>
“你这是在做什么？”</p>
顾汐走到柳树的阴影外，看着地上一个个精细的木雕，出声问了一句。</p>
“刻木雕啊，小姐。”</p>
顾白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清清爽爽的笑了笑：“能卖钱的，小姐。我在进府之前，就经常雕一些家禽和野兽，做工精细些的是有人会买的。”</p>
顾汐若有所思的看了几眼那些木雕，大多数都是一些轮廓不清的人物，不过也能依稀辨别出来雀斑少年雕出来的是什么。</p>
有的像是持剑的浪荡游侠；有的是爽朗邋遢的大汉；有的是贵气儒雅的读书人；也有的是长安城里常见的市井小卒。</p>
“手艺还不错。”顾汐这样说了一句。</p>
顾白水笑了笑，手里还是不停的刻着那些木雕。</p>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手里的这些木雕大都只雕刻出了一个模糊的轮廓，并没有细致的完工。</p>
每把一个木雕刻的有几分神韵，他就会把手里的这个丢到一旁，翻滚到柳树的树荫里，然后再抓一块完整平滑的木头开始刻下一个。</p>
庭院里，顾汐倚在长廊下的门柱上，默不作声。</p>
她看着顾府之外的蓝天，还有长安城外郁郁葱葱的山林，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p>
夏风吹进庭院，带起树荫下的柳枝，也吹起了少女干净的裙摆。</p>
少年依旧默不作声的雕刻着自己手里的木头，表情认真专注，像是在做一件对自己来说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p>
“唔~嗡~”</p>
木头磨蹭的杂音响个不停，打乱了少女的思绪。</p>
夏风吹过树下，也卷起杂乱的木屑，飘飘扬扬的洒向了那个还在发呆的少女。</p>
而顾汐则回过神，面无表情的挥了挥袖子，催动清风把飘过来的木屑都丢了回去。</p>
“呸~呸~”雀斑少年吃了一嘴木屑，吐了吐嘴里的干涩</p>
树下的顾白水被木屑洗了个澡，头发上都是木头渣子，看上去有些狼狈。</p>
但稍作迟疑之后，他还是自顾自的继续雕刻，不管不顾身上的灰尘，执着的莫名其妙。</p>
“你为什么不刻人脸？”</p>
顾汐注意到了他的奇怪，就问了一句。</p>
顾白水手指间顿了一下，然后扭了扭头，对庭院里的少女说道：“没想好应该刻成什么样子。”</p>
“商贩小卒有脸，读书人也有脸，但他们的脸总应该是不一样的。大汉的线条应该粗犷些，游侠的线条应该流畅些，这也是要考虑进去”</p>
雀斑少年说道这里顿了一下，又想到了什么一样。</p>
“而且我有些分辨不清楚他们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不知道是他们的脸应该是慈眉善目，还是凶狠阴冷。”</p>
顾汐闻言抬了抬眼，看着那些躺在阴影角落里的木雕死物，想了想问道：“那你觉得你刻出来的这些人，应该是好人多还是坏人多？”</p>
树下的雀斑少年突然沉默了下来。</p>
他侧过头，看着那些陌生又熟悉的轮廓，目光突然变得平静的有些奇怪。</p>
“现在看，应该是好人多吧。”</p>
“是吗？”</p>
“嗯。”顾白水无声的笑了笑。</p>
“不过好人多，可能也不是什么好事情。”</p>
“为什么？”</p>
“书上说，好人做了一件坏事，叫原形毕露，坏人做了一件好事，叫浪子回头。”</p>
顾白水这样说道：“所以我也不确定是好人多一些好，还是坏人多一些好。”</p>
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庭院安静了好一会儿。</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