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原本不夜的上海，现在一反常态地十分宁静。</p>
不止街道上没什么人，就是各大酒楼茶楼吃酒看戏的地方也是屈指可数。</p>
而且这些客人，神色匆匆，根本没有平日的兴致，只是草草对付一下便想要赶紧离开。</p>
而店家们，也心领神会一般，早早便陆续打烊了。</p>
要说今夜还和往日一样的，自然要数“万象乾坤”夜总会，只是没那么多客人而已。</p>
另一个地方，却是另一番光景。</p>
这里是“且听风吟”茶楼。</p>
原来，这位来上海视察的日本亲王，对戏曲文化颇为热衷，提前半个月替他定下了“且听风吟”茶楼看戏的，正是鬼岛凉子。</p>
为了今晚的演出，老王等人也做了充足的准备。</p>
而这里之所以会被鬼岛凉子一眼相中，不仅仅是因为有老王这一个台柱，更是因为这里能请到各路“大老板”登场。</p>
比如特地邀请来了人称“冬皇”的孟小冬。</p>
能和孟小冬同台的机会可不多，老王自己早就兴奋不已，可他始终以外，为什么隐居在北京的“冬皇”会专程出面呢？</p>
自然，离不开杜月笙的面子，可杜月笙什么时候这么给日本人面子了？</p>
老王心里犯嘀咕，却也不会声张。</p>
今晚，会有一个个难忘的时刻，他也不由猜想，今晚到底会不会平静？</p>
影佐知道日本亲王一早便有了到“且听风吟”茶楼的行程之后，心中一万个不悦。</p>
可惜，他并不能让亲王扫兴，只是在心里又把鬼岛凉子这个溜须拍马趋炎附势的家伙好好骂了一遍。</p>
原本，日本亲王要去哪听戏又或者干点别的什么，影佐也不会太不乐意。</p>
可是，上哪不好，偏偏去这“且听风吟”茶楼，影佐总觉的很有问题。</p>
那一次追捕共党地下党疑似“藏锋”的抗日分子，影佐便亲自进入了“且听风吟”茶楼，虽然他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发现，但是这件事本身就足够奇怪。</p>
更何况，还和古月牵扯到了一起。</p>
事后，影佐特地命人好好查了一下“且听风吟”茶楼的底细。</p>
而且，他也过问了一下董槐林抓走的那几个小斯到底如何了。</p>
仔细查探之下，影佐的疑惑更深了。</p>
因为这地方明面上的老板，很显然就是个替人顶缸的路人甲。</p>
这人不仅不在上海，而且早在三七年之前，这人就离开了，可是，“且听风吟”茶楼正式挂牌，却是在日军正式进入上海之后！</p>
影佐越发好奇，到底幕后推手是谁？又是谁要特地维持这么一个茶楼？</p>
而他立刻联想到了一个关键的地方，“万象乾坤”夜总会。</p>
同样是在日军入驻之后，“万象乾坤”夜总会倒是能够查清楚，因为那是万宝来一手建成的。</p>
只是，关键不在于那地方，而是那地方的经营模式。</p>
万宝来把本该是他的股份，几乎白送的方式给了全上海大部分声名显赫的人物，影佐自己都有一些，而他也知道，日军本部的几名将军人人有份。</p>
这样的操作，万宝来图的是什么？</p>
影佐很快便发现这人真的很有眼光，因为在他的操作之下，根本没有任何一人敢在“万象乾坤”夜总会闹事。</p>
所有人都知道那里的后台错综复杂，或许真的有人敢得罪万宝来，也有人敢得罪其他某一个人，却没人敢一次性得罪所有人。</p>
这就是万宝来的高明之处。</p>
看上去他把自己的利益分割出去了，实际上却是通过这种方式让“万象乾坤”夜总会在战乱下的上海依旧稳如泰山。</p>
日进斗金也就是有了这个保障才会真的实现。</p>
而事后，影佐赫然发现，最开始对万宝来如此提议的，是古月。</p>
得知这一消息之后，影佐才怀疑“且听风吟”茶楼，会不会也是古月用这种方式来规避风险的地方？</p>
不然，一个老板都不知道跑哪去了的地方，又是怎么维持下来的？更是让全上海那些真正的大佬在这里常年订了包房？</p>
影佐猜想，古月在这地方应该是做了更隐秘的处理，因为他的目的，未必就是和万宝来一样为了赚钱了。</p>
万宝来把所有股份都分了，就连陈焱章和陈淼篇手里都各自有百分之一。</p>
他图的是什么？</p>
这其实是一种无声的宣传。</p>
影佐觉得这一点的确高明却并不难看透。</p>
因为上海各界的人都不可能独立存在，谁还没有三五成群的时光？</p>
而当这些人，一旦想要去夜总会玩耍，首先会想到的地方，自然只会是“万象乾坤”了。</p>
因为各行各业里真正有威望的人物，或多或少都拿着“万象乾坤”夜总会的股份。</p>
他们难道不想多说两句，让自己身边的人要去就去“自己”的地盘呢？</p>
这种既有面子又能赚钱的事情，没人会不卖力去做的。</p>
可是，“且听风吟”茶楼不同，这里可没有那么多娱乐方式，更多的只是为了爱听戏的人们提供一个便利。</p>
偏偏，那些真正的大佬，都在这里包下了房间，就算一个月都未见得去一次，他们依旧从不在乎在这里“浪费钱”。</p>
为何？</p>
影佐怀疑这也是一种模式，毕竟事关古月。</p>
而在这地方，陈焱章陈淼篇之流，甚至都不够格参与。</p>
反过来说，这里也就比“万象乾坤”更“安全”了。</p>
尤其是在询问那几个被董槐林抓走的小斯到底什么情况之后，影佐才算对这里面的水有多深，看了个大概。</p>
那几名小斯都是硬骨头，董槐林没问出任何东西，虽然那些人都一口咬定自己是无辜的，自己什么也不知道。</p>
可是，没有“二两肉”，几个普普通通的小斯真能扛过董槐林的刑讯逼供？</p>
而事实上，董槐林也被施压，不能太过分。</p>
这里面就有文章了，因为幕后有人在保这几个小斯，他们在托人给董槐林施压。</p>
不然，以董槐林的手段，那几个小斯纵然再怎么硬骨头，就算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没死还不能脱层皮么？</p>
从那之后，影佐便留意了这个地方，倒是没有再出现其他问题。</p>
不过，古月这家伙，一个二十左右的大学生，又不是小老头，哪有动不动跑到茶楼听戏吃茶的？</p>
对于这里的怀疑，影佐便始终没有放下。</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