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转眼就到了深秋。这天肖菲约了江晨一起出去吃火锅。吃完本来准备去上自习的，江晨却觉得吃撑了，肚子有点痛，索性拉着肖菲一起回宿舍了。

韩飞也在宿舍，见她俩回来，不禁抚掌大笑，“今天我们仨心有灵犀啊，太有默契了，都没上自习。对了，这一期的《汉大青年》出来啦。我专门给杨铭开了一版海外来鸿，太成功了，他的信写得实在精彩。”韩飞的脸兴奋得通红，江晨心里却是一阵酸楚，杨铭也在跟韩飞通信吗？为什么？写的什么？江晨感觉胃突然有点抽搐，赶紧找水杯喝水。

肖菲觉察出江晨的尴尬，不过韩飞似乎还浑然不觉。肖菲好奇地问道：“杨铭怎么给你写信呢，他那么忙？”韩飞吐吐舌头，“可不是吗？这封信我讨了三个月才讨到呢。他是汉大首批赴美交流的学生，还是唯一一个大学一年级结束就派出去的留学生。看常老师多器重他。要是把这样的亮点明星都放过去了，我还当什么主编啊。我希望他以给我写信的形式讲讲西学见闻，他开始不答应，后来，我说最近期刊缺少重磅炸弹，人气寥落，江河日下，经不起我的软磨硬泡，他才勉强同意的。闲话不说，我给你们念念这封信，太牛了。我已经读了好多遍了，必须读出来才有感觉。”谈到杨铭，韩飞总是激动异常，毫不掩饰真心地钦佩。

韩飞打开《汉大青年》，朗声念了起来。

“韩飞吾友，

见字问好！

自初夏一别，颇有时日。久未通信，见谅。

身处异国，心尤系故乡亲友。情何其长，思何其悠也。抒离情，谈新闻，其乐也融融。然则不得者，非不愿也，实不能也。

幸为汉大首批赴美之留学生，忝读美国最高之管理学府。母校栽培之宏恩，万般感激而不尽。唯全力以赴，专心学业，以优异之成绩偿报母校而后已。飞机降落至今，三月有余，苦读暑期英语预科班，迅猛提高语言水平，以期开学之日能缩小与英美学生之弥天差距。听说读写齐头并进，一发不可收拾。日均睡眠不足五小时，然精力情绪皆奋奋不知倦也。时至今日，语言上总算站稳脚跟。喘息甫定，提笔而飞鸿。

想当年，在中学以英语为易，每每考试，无往不利。然一出国门，才发现捉襟见肘，勉为其难，若文盲无异。加之对美文化、政治、社会生活背景知之甚少，滑稽尴尬之事，屡有发生。且说糗事一桩，聊博老友一笑。初来，心忧物价不菲，苦于囊中羞涩，往往货比三家，踟蹰于店家之间。一日，偶见一包装精美之肉肠售价低于旁者三分有余，欣然货之。待到开包分食之时，始觉味道诡谲。还置于冰箱，不知如何是好。同屋之老美，见肠轰然大笑，曰：‘肉肠耶？狗食也！'吾羞赧而弃去之。

笑话归于笑话。行千里路，读万卷书。出得国门，尤觉见识上一片海阔天空，豁然开朗。古人云：‘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不我欺也。西北大学学风盛，思维广，学生团体纷繁，喜闻乐见者众。吾情有独钟者，当属演讲俱乐部（toastastercb）。该部不但详尽教习各种会议、司仪、讲演之礼仪，更循序渐进，按部就班，严格养成各成员之高级演讲技能。于我心有戚戚焉。想当今吾国之商政领袖，不乏经天纬地之雄材，却鲜有口若悬河能言善辩之人物。思不能张，言不能扬，个人魅力不能完美展现，勉强于民众之直接影响力。其领袖意志不得不间接得以体现，依仗行政手段得以推广执行。顺史而思，人之本位必兴，民之意识必盛。斯乎，将来之弄潮者，非深谙演讲之道不得行也。遂发宏愿，来日归国，必当携手韩飞诸友，戮力同心，共同创类此之俱乐部。以汉大为，以汉市为依托，辐射全国。以期引领潮流，为成就一批吾国吾民将来之强势魅力领袖而奋斗。

夫，美之联邦，泱泱大国，莽莽大土。山形地势虽不若我中华国土之变化多端，峰美水秀之处也比比皆是。最喜城市内外环境舒好，空气清新。即便名不见经传之伊城（evanston），亦是美不胜收。秋季尤甚。目之所及，金红交替，绚丽辉煌。前日，同三两好友，驱车往西山景区小住两宿，寻清赏秋，兴甚至哉！秋风之凉相与叶色之暖，勾构成西山沉醉之美景。徜徉漫步于密湖湖畔（keichigan），逡巡流连西山山径，思绪万千，心醉如斯，不知往返。

譬四季如女子，吾独喜金秋。冬为吝啬婆，尽藏美色，独留苍白肃杀于人间；春乃傻大姐，东红西绿，堆砌颜色多即是好；夏系轻薄妇，热浪流涌，只教人欲脱衣而后快。唯有秋，惟有秋才是品味深沉，隽永卓绝之美妇人。好如昔日之嘉友，留恋之深，之绵，之久，之至，非一般言语能尽述。

游玩之余，有感而发，赋诗几句，还望吾友不弃浅薄，指点一二：

西山小游

伊城西山少人知，

去国学子漫游迟。

随意驱车道曲直，

有心纵歌调参差。

远看莽苍近有致，

云蒸霞蔚成第次。

黑牛慢走荒山脊，

红屋隐现从林堤。

高山采气清心壁，

深潭聚水浣手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