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腊月，雪越下越大，有了封村的趋势。 为了避免村里人被困住，苏长喜冒着风雪挨家挨户拉人扫雪。 这种时候最高兴的要数有御寒衣服的孩子了，他们可以穿着厚厚的袄子像球一样在雪地里滚，家里穷得没衣服穿的就只能所在被子里羡慕地听着外面的嬉笑打闹声。 韩氏早早给全家准备了新的厚袄子，还没过年呢，苏展和苏铭就迫不及待穿着出去显摆。 苏苔嫌外头又冷又干，便缩在灶屋烤火，一点儿都不想动弹。 没想到兄弟俩出门不过两刻钟就回来了。 苏苔从灶台下探出脑袋，眼中满是疑惑，“怎么就回来了？没有小朋友出来吗？” “不是的大姐，是我们村口死了很多人。”苏展神情凝重。 苏铭显然被吓到了，默默坐到苏苔身边，挨着她一声不吭，浑然没了往日的皮实。 苏苔心下一凛，安抚地抱紧苏铭，不停地拍着他的后背，“谁家的人没了？” 苏展摇摇头，“在我们村口，穿得破破烂烂的，不像我们村的，爹说很像难民，有老有少，应该还有活着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苏苔心情沉重，担心苏铭收到惊吓会起热，赶忙给他们俩一人一碗热水，还放了饴糖。 “甜吗？” 兄弟二人齐齐点头。 苏苔慈爱地笑了，摸了摸他们俩的脑袋，“坐那儿烤火，顺便帮大姐烧柴，我给你们烙白面饼吃，咱家就剩下一点油了，你们动作麻利一些，要是爹娘回来可就吃不成了。” 这下兄弟二人也顾不得想七想八，满脑子都是白面饼，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为了转移他俩的注意力，苏苔还特地从土时空摘了一颗白菜出来，白菜炒熟，包到面团里，烙出来的饼子又香又有滋味，别说舒展苏铭，就是苏苔自己都吃得停不下嘴。 再喝一口白菜汤，三人吃得肚圆打嗝，还一个劲儿地回味。 苏苔怕他们撑坏了，让二人进屋玩木牌。 所谓的木牌就是自己做的薄木板，四四方方，一小块一小块，上面刻着花草虫鸟，一人八十个，可以配对也能对打，各种玩法，专门用来消磨时间。 苏苔陪他们玩了两局苏春林和韩氏才回来。 她赶忙出去。 “爹娘，锅里热着饼子和汤，先吃点。” 两口子搓着手随苏苔进了灶屋。 韩氏一进门就一个劲儿地唉声叹气，“造孽啊！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估计得上报县衙了。” 苏春林面色凝重，“那几个小的还不知道能不能救过来。” 苏苔忍不住问道：“爹娘，怎么回事？” 韩氏想着女儿明年就要嫁人，不是孩子了，也就没瞒着，全都告诉她。 “今天你爹他们出去扫雪，发现村口草棚里多了十几个人，老的少的小的都有，四个上了年纪的全都没气儿了，还有两个特别小的婴儿没救过来，其他的还有气儿，现在暂时住在我们家旧房子里。 乡长去镇上找镇官和大夫，爹娘一会儿还得过去看看情况，你们自己在家把门关好。” 韩氏看起来心事重重，都没发现自己吃的是白面饼子。 苏春林倒是留意到，还疑惑地看了苏苔一眼，苏苔没跟他对眼，而是转身出了灶屋。 老宅里。 苏春林和韩氏焦急地在三个屋子来回走动，生怕有人咽气了。 就在此时，刘铁锤领着李大夫过来了。 韩氏赶忙上前招呼。 李大夫看病的时候，刘铁锤自始至终抿着嘴。 等李大夫出来才焦急询问，“如何？” 李大夫垂眸，眼中满是悲悯，“可怜啊！估计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身体亏得厉害，再加上冰天雪地冻了那么久，还能活着就是万幸了，我给他们开了药，这段时间需好生照料，仔细将养，哎” 苏长富拿了一个钱包递过去，“李大夫，这些钱您先收着，不够的话再跟我说。” 李大夫把钱推回去，“老夫知道这些人不是你们村的，你们能收留他们还帮他们请大夫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我可不能收这钱。” 刘铁锤在一旁点点头，“目前还不知道他们是从那里来的，暂时只能先安置在东门村，苏乡长，这些人先交给你照料，他们看病吃药的钱我自会安排，一切等人醒了再说。” 他们这里不是没有难民，也不是没有穷到活不下去的人家，这些穷苦之人在入冬前都会统一安置到镇上慈安堂或者转到县城，由县衙给他们安排活计，提供吃食和防寒衣物，帮他们撑过寒冬，极少出现这种多人冻死路边的情况。 刘铁锤一行人走后，苏长喜开始挨家挨户说明情况，希望大家能匀点口粮出来帮那些苦难之人。 村民虽然日子也不好过，但还是质朴善良，纷纷从自己的口粮里省出一点点。 苏长喜跑了一天，攒出一百斤粮食。 苏春林回了一趟家。 苏苔知道情况后，特地给他十斤白面，“爹，不是说还有小孩吗？小孩脾胃弱，吃不了太硬的东西，这些白面你先带过去。” “好丫头！”苏春林夸了一句，抱着粮食冲进风雪里。 在村民的照料下，那些人终于在第二天陆陆续续醒来。 收到消息的村民纷纷跑过去瞧看。 苏铭闹着也要去，苏苔只能陪兄弟俩一起过去。 老屋这边已经挤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因着是苏苔家，村民看到姐弟三人还是自动给他们让道，三人得以顺利进到屋里。 不大的堂屋这会儿挤得跟下饺子似的。 苏长喜打量着一旁拘谨的两个妇人，再看一眼瘦脱相的汉子，缓缓出声，“你们从哪里来的？” 汉子还没出声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我们是岩岗县人，活活不下去了！呜呜呜活不下去了！” 两个妇人跟着悲痛大哭起来。 绝望的哭声落在所有人耳里，心头仿佛跟压了大石似的。 苏长喜赶忙把汉子扶起来，“没什么过不去的坎，有话起来好好说，我们村虽然不富裕，但还能帮你们一把。” “多谢恩公多谢恩公”汉子一个劲儿地给苏长喜磕头。 两个妇人也跟着跪下来磕头。 场面乱作一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