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傍晚

傍晚

踩着落日的余晖，顾阳和顾大山二人终于从城中走出，回到了窝棚区。

“娘，小妹，我和老爹回来了。”还未进他们家的窝棚，顾阳便喊了起来。

听到顾阳清朗的声音，顾母王彩花当即从窝棚里探出头来。

不过还未等她走出来，在她后面，幺妹顾莺莺就如同一阵风似的从窝棚里冲了出来，一把扑到了顾阳的大腿上。

“二哥，二哥，我想你了。”顾莺莺仰着头，俏生生的看着顾阳，大眼睛里满是喜悦，“二哥，你这身衣服真好看。”

听着顾莺莺脆生生的声音，顾阳也是哈哈大笑，一把将小丫头抱了起来，“等你十岁的时候，伱也可以穿上这种衣服。”

“真的嘛？”顾莺莺天真的问道。

“真的。”顾阳对顾莺莺认真点头，然后又转头看向顾母，问道：“娘，官府施粥了嘛？”

“还没呢，不过应该快了吧。”顾母摇头回道。

“咱们也别在这里等着了，干脆提前过去吧。”顾大山仍旧是双手抱怀的姿势，走到近前低声说道。

“爹说的在理。”顾阳练了一天的桩功，身子早就有些扛不住了，听到顾大山的提议，也是应声同意。

而就在这时，远处也突然响起一阵锣声。

官府施粥了。

……

队伍排起，顾家除了顾阳之外，仍旧都是一身破落户的打扮，与其他家人一样。

但是在一众破旧衣裳中间，此时却是多了一抹浅浅的灰白，顿时便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都是一个村子里出来的人，旁边队伍里的一个老汉一眼便认出了顾阳，当即对顾大山喊道：“大山，你把你家老二送到武院去了？”

“哈哈，对。”顾大山笑呵呵的应着，却没有想到老汉下一句便道：“你啊你，真是糊涂啊，你家小子要真是那块料，早在十岁的时候就被武院选走了，还用等到今天？”

这一番话，顿时让顾大山脸色一变，冷哼说道：“我家二郎是不是那块料不用你来乱嚼舌根，你管好自己家的那一摊子事就不错了，我可是听说，你家老大……”

“你……哼，不识好人心，懒得和你说。”老汉被顾大山戳中痛处，当即打断顾大山的话，扭过头去。

两人斗嘴，旁边的人也纷纷侧目。

他们虽未插话，但顾阳只是一眼扫过去，便能够看出那些人脸上的不认同。

对于他们来说，拿着二两银子返乡重新开始生活，可比把孩子送进武院要来的稳妥多了。

只有那些跟在大人身边的孩童和小部分少年人，看向顾阳的眼中才充满羡慕嫉妒的情绪。

在少年人的心中，生计这种东西虽然也要考虑，但梦想还未被生活磨灭，他们的眼中仍旧有光。

队伍不断向前移动，渐渐的，附近队伍都知道了后山村的木匠顾大山放弃官府的救济款，把自家老二送进了武院。

有好奇的百姓领完粥之后，还专门跑到顾阳一家人所在的队伍旁边，来看看顾阳这位武院弟子。

伴着各条队伍中不断响起的议论声，很快顾大山站到了那口盛满稀粥的大锅面前。

这一次，顾大山笑的更加谦卑了，同时，原本挺直的腰杆也不自觉的弯了下去。

他并未直接将木碗递过去，而是伸手摸进先前紧紧抱着的怀中，从中掏出了一块猪肉，想要求眼前的妇人借口锅煮肉。

然而这个一辈子都没有求过人的糙汉子，此时却是半天都张不开嘴。

等到妇人问他这是做什么，他才小声的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隔着顾母两人，顾阳还并不知道顾大山买了肉，准备给他补身体。

直到队伍排到他时，妇人抄底连续舀了两勺浓稠的粥饭，将他的木碗装的满满的，并提起顾大山，顾阳这才知道顾大山今天竟然花钱买了肉。

用力的抿着嘴唇，顾阳强忍心中涌现的复杂情绪，向着妇人道了声谢，然后才转身向家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