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生,二回熟。 次日亲朋好友们重新聚集在老三房有条不紊的忙起来。 刘二女还是做着老本行——做饭。 这日天有些阴。 女人们把大锅菜炒好,把馒头也溜熟了,就等着亲家娘家这些人吃好好洗碗,几个有孩子的妇人见眼前没事便趁机转到灶房里间的柴火房喂奶。 “哎呀!咋还在这儿坐着?没听见外面闹起来了?” 忽然,一阵惊诧声平地响起,只把几个孩子吓得哇哇大哭。 刘二女一边心疼的哄闺女,一边去瞧来人,依稀认得对方好像是小杨氏的娘家嫂子。 “叫啥叫?看把孩子吓着?这么大的人啥事都不懂?” 孙月月是个脾气大的,看宝贝儿子哭了,当即便沉下了脸。 “就是。” 张知盛媳妇陈氏气嘟嘟的只翻白眼,跟着应和: “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吧?不知道小孩子不经吓?看把俺大蛋儿吓得,掉了魂你赔啊?你赔得起吗?” 杨家嫂子气极: “嘁,可成了宝了?不就是个小屁孩?当谁没生过?失惊倒怪!本来好心给你们报信,没成想倒是落了一通不是。” 她撇撇嘴: “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 话音刚落,只听得外面一通吵闹。 “你们不去,俺去。” 杨家嫂子一扭屁股走了。 剩下的几人不禁面面相觑。 心急的孙月月,陈氏等人当即抱着孩子跑出去。 刘二女落了一步,出门时眼角余光却看见宋氏抱着儿子不进反退,直到柴火间最里面了。 她顿了顿,这才又迈步越过灶房,只见院子中先前还四散开来的人此时都聚集在灵堂门前,将进出的门围的是水泄不通。 不仅如此,众人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咋了?大家在这儿干嘛?” 她走上前,顾忌着闺女便没往前挤,只就近站到人后,顺便问旁边的人。 “黄米子他后奶前窝的姑娘带着汉子小子闺女一家来了,非得说他后奶死的不明不白,要咱们家给个交代呢。” 话落,旁边的人一边端着碗吃饭,一边凑空儿接话: “给个啥交代?谁不知道老太太被二老太爷带走了?俺看王家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张家元与老三房商量好的说法,经过几天的发酵早就人尽皆知。 对此,大多数人都愿意接受。 毕竟李老太太身子骨素来硬朗,突然去世,那对外就得有个说法。 比起各种阴谋论——比如人是被害死的等等还是神秘的东西更让人信服。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想着借机生事。 ——若是操作得当,指定能打击张家,谁家出个杀人犯一家子三代都完了。 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事。 但他们投鼠忌器。 ——说破天去村里有个杀人犯也不是好事,以后人家听起五姓村来,怕是会说是那个怎么怎么害人的什么什么村,那可是十分牵连村里的名声。 村里的小子姑娘总不能一直不娶不嫁吧,谁不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谁那么傻为了打击对头把老根给刨了。 闲话扯远了,话说回来。 只说当下,刘二女听见旁边人的话,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连忙垫着脚尖往里看。 只见孝子贤孙们与王家人正站在灵堂里左右对峙着,反倒王大姑跪在棺材前哭的悲痛欲绝。 “怎么的?咋没人说话?这老大工夫了还没想明白?别不是心虚吧,你们就不怕老太太半夜去找你们?” 王老大一边叫嚣,一边环顾四周。 见众人都望着自己,他不仅没有一丝不安,反而越发得意洋洋。 “说啥?有啥可说的?” 他横张裴氏也嚣张,一句话就把他撅回去了。 刚才真是吓了她一大跳,没想到王家竟然闹上门,真个是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多亏张家元早就让他们对好口供,万幸她们还有些急智,这才勉强没露漏出马脚。 只是这还不够,最好把人打发了,把人埋了,死无对证才能让人彻底放心。 打定主意,便问: “大家伙都睁大眼睛好好咋看看,俺这丧事办的排场不排场?” 周围人点点头。 论起来,李老太太的身后事比起二老太爷来一点也不逊让。 一来是张家栋厚道,念着到底母子一场,不管身前有多少恩怨,一死百了,自然竭尽所能。 二来也是张家元信守承诺,李老太太也是因为信得过他的人品,在他指咒发誓后,这才无奈退了一步。 张裴氏抱屈: “咋的,俺家出钱出粮,倒成了把柄了?说啥俺们害得老太太,俺们心虚?俺们害她干啥?真要容不下她,早十年八年以前干啥了? 年轻时不害,老了反倒害了,这不是脑子进水了? 要照你们这么说,那排场大的丧事都有猫腻了? 不怕告诉你,俺一点也不心虚,不然你让老太太半夜来找俺。” 反正也不是她害死李老太太,她一点也不害怕,自然敢说这种大话。 王老二接话: “大话谁不会说?人总不能平白无故的没了?别跟俺说什么被谁谁带走的话,要真这么灵,轮得到你家?就这个谁谁谁灵?” 牵连上二老太爷,老二房的人不乐意了,山大伯怒气冲冲的道: “小子什么意思?书上都说了闻道有先后,道业有先攻,这啥事难道都按年排辈不成?” 比起村里大多数人,山大伯念过书的,但因为天资有限,也只不过糊弄糊弄村里人。 但就这点就够了。 村里人一听他说的话,就觉得高深莫测。 偏偏王家人因为各种原因也没人读过书,自然底气不足。 黄米子趁机跳出来: “口说无凭,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别空口白牙的诬赖好人。俺们家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儿。” “对啊!” 门前的人起哄。 王家人一时词穷。 他们也是听人说的。 话说七房留下来的两个下人真卖力,李老太太去世那天,虽然他们后来被张家元强硬打发走了,没抓到想抓的把柄。 可人家心眼多呀,也不知道是不服气还是怎么的,人家干脆给来了个釜底抽薪,偷偷跑到王大姑家通风报信,又挑拨离间了一番,结果就是把王家人招来大闹了灵堂一通。 众人见王家不吭声,不禁落井下石。 王大姑又急又怒,也哭不下去了,干脆站起来对着人群耍泼跳脚,她越是如此,人群就嘲讽的越厉害。 正自气恨不已,哪知一眼瞥见刘二女,赶紧用力挤开人群,一把抓住她,气急败坏的吩咐: “你说,老太太咋死的。” 生怕刘二女说假话,她又咬牙威胁诅咒: “你可得说实话。但凡你说一句假话,就让你闺女满口生疮,半路夭折。” 刘二女怒不可遏,一边哄又被吓得哇哇大哭的闺女,一边恨恨的道: “你这人咋那么恶毒?俺闺女招你惹你了?不会说话就别说,小心俺大巴掌扇死你。” 不要说她本来已经答应了不说,就是没答应,凭对方的做派,她也宁愿咬死了不说。 真当她没脾气,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你别岔开话,我可知道老太太死前你也在场,别说你不知道。骗鬼呢?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可别偏袒谁,查出来你也有罪。” 刘二女眼睛都红了: “你也别吓唬俺,事情到底咋样大家都清楚,也不是你说了算。” 张裴氏跟着接话: “那天的事也不是光凭咱自个说,好多人都来看过不是?你听谁说的,你让他出来,当着大家伙的面俺跟他对质,俺还要问问他,挑拨着你们家过来干啥? 伦理咋也轮不到你们出头。” 王大姑: “咋轮不到?老太太对我多好?还说要给俺家两儿子找个营生,可惜被你家黄米子抢了。” 眼见这招不行,王大姑立马改变主意,口口声声称张家元他们兄弟欠李老太太活命的恩情,黄米子的活计该是他们王家的,该还给他们,否则对不住李老太太的在天之灵。 这可惹了一个人。 宋姨妈眼看自己三妹家的日子起来了,为此没少生恨以前做的太过她不能跟着沾大光。 如今一来为了让张裴氏多多记她情分,二来秉着我得不到也不让别人占便宜的念头,当下马上站出来,先冷笑一声,后大声接话: “这话实在太臭。老太太疼你们?她跟你们有啥干系? 别说她对人有恩的话,那恩情谁不知道咋回事啊?不过是个笑话,亏你好意思舔着?脸说? 退一步说,就算真报恩。她自个这辈子吃的喝的都是俺妹家的,真该报答也合该落在俺妹家才是。你算哪根葱?轮得到你在这儿吆五喝六的? 要俺说老太太真有在天之灵,也该先找你们,看你们把老太太的丧事搅成啥样了?就这还好意思提她老人家?什么玩意儿?” 大家伙就这么看着?别忘了咱们来干啥的,人死为大,入土为安,咱们吃了主家的饭还是干正经事才是正道理。” 她说的痛快淋漓,众人听的讪讪,正要各自散开,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大叫: “说的好!”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张家元四兄弟领着各自的媳妇过来了。 王大姑心里一突,咋这么快回来了? 正惊疑不定间,却发现张家元双眼直盯着她看,说出来的话也让她心惊肉跳: “听说你到我张家来断案了?我倒不知道你何时有这本事了?怎么的当我眼瞎心盲没你厉害?” 王大姑硬着头皮坚持: “不敢。只是老太太清清白白来,也该明明白白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