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季节,荀家砌恨山上常有浓雨,沈北亭此时正站在属于雁声凝母女的房门前,他站在那、看了许久的荷花池塘,直到如豆粒大的雨滴将一片败叶打落后,才终于是敲起了房门。 “谁?”俏生生的声音来自于雁倾寒。 “是我……” “哦!爸爸!”门在下一刻被从里打开,雁倾寒打断了沈北亭接下来的介绍,把他推进了屋子。 临时用以居住的木屋并没有太多陈设,一张比较大的木床,一张木桌与书架,就是这里的所有了。 雁声凝此时正坐在床上,搭在床榻之上的小木桌上放着各色各样沈北亭不认识的草药,以及一本话本。想来是女儿一个人躺在床上看书觉得无聊,就让雁声凝搬着东西来到床上陪她。 “声凝?”沈北亭与医鬼讪讪地打起了招呼,自从在几天前沈北亭在医鬼的怀中醒来后,雁声凝对待他的态度就有些朦胧。依着沈北亭自己的猜测,很有可能是与看见了她哭花的双眼有关,“那个……” “你想走了?”雁声凝只是瞥了这白痴男人一眼,又重新拿起了药盒细细端详。 “你怎么知道?” “你的脸上还能藏事?”雁声凝叹了口气,拍了拍手上的残渣,接着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那个……这次是有特殊的地方要去,我需要去一趟星月之森,再从那里抵达陨龙之地,非常危险。” “你想说什么?”女孩终于放下了手上的东西,面对着沈北亭坐着。 “我会先送你和倾寒回家,然后一个人出发去陨龙之地。这次,不能再让你们深陷险地了。”沈北亭显然对在苍龙之地的战斗耿耿于怀,雁声凝不擅长元素修行是他一直都知道的,但他还是让女孩陷入了那种境地。 “爸爸想赶我们走吗?”靠在沈北亭身边的雁倾寒闷闷地接过话。 “没有,当然不是!怎么可能会!”沈北亭匆忙解释,“只是因为这一次是……” 半掩房门外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沈北亭接下来的辩解:“声凝姐姐,我进来咯?” 已经盘起长发的荀家少女打开门,才看见正在里面交谈的众人。 “呀!相公,你怎么也在?” “我来找声凝说些事,正好你来了,我省得一会再去你那一趟了。”沈北亭将女孩拉进房内,然后将房门关上,将刚刚所说之事又重复了一遍。 窗外的雨声萧萧,似乎是随着夜色加深更大了几分。 “我要和你一起去!”荀霜糖的娇声在小屋中响起。 “霜糖,听我的,这次与往日都不同,我……” “你是想说我帮不上你的忙?”荀霜糖显然没有那么好糊弄,已经是中阶跃迁的她怎么都没办法用危险这档子借口来搪塞。 “好吧好吧,但是霜糖你得先说服荀伯伯,如果他同意的话。”沈北亭说完又重新看向雁声凝,“就像我说的,此次前往陨龙之地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我也必须要成功。但是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绝不会让这次的情况再出现。为了不让你担心,我也一定会更加注重保护自己的。” “……谁会担心你个白痴啊?”雁声凝说罢白了沈北亭一眼,“说完了吗?说完了就滚,我和霜糖还有事要聊呢。” —— —— 于是沈北亭被赶出了雁声凝寝室,他站在雨幕之下摇了摇头。 “你还是没有和她们说清楚传送阵之事。”沉默了许久的业障终于还是在此时开口了。 “是啊,要是说出来,我真就别想去了。”沈北亭伸了个懒腰,“但咱们说好了的,处理好一切事宜之后,我们就出发去陨龙之地,去看看这个世界的宿命到底是长什么样子。” “又找到其他方法吗?从你们那所谓的异人信息网之中?” “没有,上哪去找这种事情的解决方案,走一步看一步吧。”沈北亭说着说着,已经在雨幕中走到了白思归的静室之前。 他走上去敲了敲门,很快木门便被打开,开门的是白画微。 她手中正拿着一块毛巾,见到是沈北亭来了,她点点头,转身向房屋深处的水池走去:“你们聊,我去把熬好的药倒进水池里。” 沈北亭于是将视线移到了正在一张可移动的床榻之上躺着的中年男人身上。 白思归双腿之内的骨骼虽然已经被碾碎,但它们依旧被强大的元素之力,强行封印在了身体中停留的位置。以便于更好的在医鬼所配置的药池中吸收并试图复原。 当然这是一个非常复杂且不科学的过程,沈北亭也没听怎么太懂。总之按照雁声凝的意思,白思归如今最好不要离开床铺,在规律且不间断的治疗之下,还是有微小的几率可以重新站起来的。 至于这所谓的微小几率究竟有多小,那就是只有医鬼心中才清楚的事情了。 于是从那天之后,白画微便主动承担了为白思归日常喂药、做药浴、擦拭身子等等繁琐工作。不过所幸跃迁阶巅峰的身体不需要进食与消化,倒也能够适应。 “老白,在第七层的时候,你明明知道一个人留下一定不是那心魔的对手,为何还是让我离开了?”沈北亭问了一个他一直很想知道的问题。 “这是个问题吗?” “当然。”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在那个多喘口气都闲浪费的瞬间,我哪有什么时间去考虑应该做什么,又因为什么理由去做什么?”白思归在床上笑了笑,“况且沈公子本不是落霞人,不也还是义无反顾的留在登仙宫了吗?” “我这和你不一样。”沈北亭摆摆手,他为着荀霜糖也好,莫念也好,但他觉得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自己是异人不怕死亡的缘故。 “不,沈公子,其实是一样的。”白思归对着沈北亭温和地笑了笑,“沈公子是来告别的吗?唉,公子与医鬼大人的大恩,白某人本是应该做牛做马十年来报答的,但如今,也就只能祝您一路顺风了。” “若是以后真的有可能将这身病症治好,一定到公子面前付此约定。”他接着说。 —— —— 深夜,雨渐渐淅沥时,沈北亭从白思归的屋子中出来。他还未来得及吐出浊气,就已经看见了那道在雨中等候的熟悉倩影。 “好久不见,青泫然。”他微笑着开口打招呼。 “好久不见,沈公子。”竹伞微倾,遮住了半面涟漪与半张娇容,女孩轻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