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颓然跪倒在大堂上，含泪道：“邱寺卿，我招！”</p>
邱维屏挥手让管事、都头等人退下，有些怜惜地看着这个被父亲放弃的年轻人道：“你说吧。”</p>
“那日，我听说那个姓程的老翰林在撺掇朝臣参我父亲一本，杜相不允还被他骂了。当时他扬言就算其他人不敢参，他也参定了。身为人子岂能忍下这口气，我便想去教训一下他，所以打听了他的住址、买了油去烧他房子。我本没想杀人，想着火一起人应该就惊醒了，自然就会跑出来，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没跑出来呀！呜呜呜我没想杀他们呀！”谢昕崩溃大哭。</p>
“火烧房子的主意是你自己想的还是别人出的？”</p>
“是”谢昕犹豫了一下，主意是二叔出的，可二叔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之事说出来又如何？反而让人觉得自己敢做不敢当！反正是个死，何必再多生枝节呢？想到这里，他便道：“是我自己想的！”</p>
邱维屏暗暗叹息一声，让他签字画押了。</p>
将人钉杻收监以后，邱维屏来到杜延年府上。杜延年早知道他在审问谢昕、而且审完之后一定会来找自己，因此已经提前遣人将罗汝芳请了来，此刻正边喝茶边看罗、范两位先生对弈。</p>
“邦士来啦，怎么样，招了吗？”杜延年笑着问道。</p>
“国舅爷都亲自将证据送到我手上了，如何能不招？”邱维屏接过杜延年递过的茶盏，将堂审过程一五一十讲了一遍。</p>
“儿子替父出头，父亲却来了个大义灭亲，令人心寒哪！”范夷吾皱眉摇头道。</p>
“呵呵，尧卿心善，看不过去了！”杜延年笑道，“可这不应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吗？”</p>
“哦？为何呀？”范夷吾有些不解。</p>
“一个小小的船伎，敢出面首告谢家嫡孙，没有谢家的首肯，你借她一万个胆子她都不敢！夜晚昏暗，偏偏能将衣服上的纹饰看的清清楚楚，眼神儿这么好吗？”罗汝芳边说边提走了范夷吾三颗子，“谢大将军要起复喽！”</p>
“牺牲自己的独子，换来自己的起复，谢宣呐，啧啧，比我狠！”杜延年这话听不出褒贬。</p>
“虎毒还不食子呢，这人心思如此恶毒，便该千刀万剐！”范夷吾愤愤不平。</p>
“你们别光说谢宣，先说说这谢昕吧！”邱维屏见跑了题，忙将话题拉回来，“我总觉得这案子还有疑点。谢昕做下这事不可能告诉任何人，那谢宣是如何得知的？那船伎又是如何得知的？她说是谢昕酒后失言，可我是不信的。罗先生也说那船伎是得到了谢宣首肯才去首告的，若是如此，她和谢宣又是如何勾结在一起的？我总觉得这其中少了一环。再者说了，按谢昕所言，他意在纵火，并不想杀人，按现场勘验来看，香油也确实都在院中，不在屋内，那为何程翰林一家八口无一人跑出来呢？这也是个疑点啊！还有，到底是定谋杀还是过失杀？若定了谋杀，杀一家非死罪三人以上者属于不道，在十恶不赦之列，死罪不得请议，那这孩子死定了；若定了过失杀，则不属于十恶，可以八议，按律可以减等不死，可那样我又觉得有些对不住程翰林一家。你们怎么看？”</p>
“船伎的事，让人查查不就行了？你要是不方便，惟师，您帮个忙如何？我知道德甫在花船上有人，这是他一贯擅长的！”</p>
罗汝芳笑着点了点头，应了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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