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翀心里有数了，问那小内侍道：“平常你来送渴水，用的都是这个罐子吗？”</p>
“回殿下，一直都是用这个罐子。”</p>
“那就对了，这个罐子应该就是毒物来源。”祁翀松了口气道，“这个锡罐内壁泛蓝，应该是制作锡罐所用的锡不纯，内含了少量杂质，这种杂质就是铅。娘娘每日都要饮一罐渴水，毒素便随着渴水逐渐侵入脏腑。以后换个容器，别再用锡器盛入口之物了。”</p>
“那殿下的意思是，是尚膳监那帮人搞的鬼？要不要奴婢现在就将尚膳监的人抓起来？”唐履忠忙道。</p>
“你去问一声也好，不过我觉得这可能就是个意外，他们也不是故意的。查清楚如果确实不是故意为之，那也不必太难为他们。”</p>
“是，殿下！”</p>
既已查清了事由，祁翀也不便在此久留，嘱咐白郾多给元瑶食用一些梨、苹果、狼桃、菠菜等物，便先行离开了。</p>
文华殿内，承平帝正与杜延年等人议论立储大典之事。</p>
“我朝上次立储还是二十五年前，相关礼制礼部都有存档，请陛下过目。”袁继谦呈上条陈道。</p>
“朕不看了，依照旧制进行即可。让司天监选个好日子吧！”</p>
“臣遵旨。”</p>
杜延年奏道：“陛下，按旧制，既立了皇储，便要重开詹事院，相应东宫属官也要备齐，尤其是太子三师、三少之选还请陛下定夺。”</p>
“柳明诚不是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吗？依旧让他主理詹事院就是了。就以杜卿兼任太子少师，林中书兼任太子少傅，陆怀素兼任太子少保，韦乾度兼任左庶子，陈怀礼兼任右庶子，其余属官人选你和柳明诚、秦王商量着办就好，这些琐事不必问朕。”</p>
“臣遵旨，谢陛下隆恩！”</p>
“谢陛下隆恩！”杜延年、林仲儒双双叩谢。</p>
诸位大臣退下后，唐履忠来报毒物来源已经查清而且又是秦王的功劳，承平帝沉默了半晌，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袭上心头。</p>
天命所归奈若何？</p>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御案上的一封奏章上——臣崔与之请立秦王为太子疏！</p>
罢了，连他都不计较了，就这样吧！</p>
也是这一日，崔与之只带着一个小书童悄然回到了云台山精舍。</p>
望着一尘不染的精舍，望着墙上悬挂的御赐牌匾，崔与之心潮澎湃。</p>
他招手唤过书童：“童儿，山下的马车还没走吧？你把这块匾还有这本《良知录》交给车夫，让他带回去送给怀民。”</p>
“是，先生。”书童将书收好，又将牌匾扛在肩上，往山下而行。</p>
两刻钟后，崔与之估摸着时间，书童此时应该已经快到山下了。他环顾四周，尽皆是自己的着述、文章，本来是引以为傲的成就，如今看来却全都是无用的废物。</p>
老夫终其一生浸淫其中，却原来全错了！这一生的时光终究是白费了！</p>
罢了，我信奉终身的道或许是错的，但我依然选择以死殉道！</p>
他将所有的纸张收集到一起，自己端坐其中，又以灯油浇注于身上，掏出火折子吹燃了火苗丢在了纸堆之上，小火苗迅速窜起，熊熊烈火很快吞噬了他的身体、吞噬了整个精舍！</p>
山脚下的书童正跟车夫交待着注意事项，车夫的眼睛突然被山上的滚滚浓烟吸引。</p>
“咦？怎么着火了？”</p>
小书童回头一看，顿时脸色大变：“不好，是精舍！”说完转身便往山上跑。</p>
“我跟你一起去！”车夫也匆匆跟在身后。</p>
待二人回到精舍时，整个精舍已化为灰烬，灰烬中一具烧焦的尸骸依然保持着端正的坐姿。</p>
“先生！”小书童伏地痛哭。</p>
车夫也在旁唏嘘不已：“唉！这咋就没跑出来呢？”</p>
承平九年七月初九，一代静学大家崔与之自焚而亡，静学就此式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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