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弼叹了口气:“只知道契丹征粮不易,却没有想到到了这个程度。一州之地,民间无余粮,连来看的种子都已经被征光了。如此境况,倒是出人意料。”</p>
赵滋道:“大军出征,最方便的其实是就地征集粮草。靠从后边运粮,三五百里还好,千里之远就难了。虽然们准备得充足,也有无数难处。幽州这个样子,民间无余粮,岂不是可比本朝的坚壁清野?”</p>
杜中宵点了点头:“还真是如此。看来,这一战范围不能太大,不然粮草压力让人受不了。本来想的,如果战事顺利,便就乘胜北进,直取契丹的中京道。还是算了,能占住幽州,已经足够。”</p>
富弼道:“是啊,要想北进,必须要在幽州休整一年。雄州到幽州,一共两百余里,粮草我们倒是能支撑。若是过燕山,那可就难得多了。”</p>
杜中宵摇了摇头,只能放下了前些日子的雄心万丈。这一战的作战范围不能扩大,还是就以幽州和沧州为战场,尽全力把契丹主力消灭。其他地方,还是等来年再说吧。如果有铁路修到幽州,再北进就易得多了。这个年代的技术条件,铁路只能够修到幽州,再向北,就很难了。</p>
赵滋道:“贾逵来报,容城县开了几炮,城里的军队便就献城了。新城就更加顺利,大军一到了城下,城里县令便就派了人出来献城。一日之间连下两城,便就如同行军一般。”</p>
杜中宵道:“契丹把军队都调到沧州了,幽州各城守军很少。这不奇怪,契丹本来想的是大军南下无可阻挡,根本没有本朝反攻的应对。看来,幽州现在就是一栋破房子,上去踢一脚,这房子就塌了。”</p>
富弼和赵滋听了大笑。本来今天是第一天出兵,大家都很紧张,担心吊胆了一天。听了杜中宵的这句话,气氛才轻松下来。</p>
现在的契丹确实是如此,已经透支,只等着宋军上前去取他们性命了。</p>
这个时代,交通慢,信息流通得也慢。人们的思想,很难跟上剧烈变化的时代。契丹人眼里,自己还是那个战无不胜的大帝国,宋朝的军力绝比不上自己。哪怕有怀疑的,也会被大环境带到这种固有的认识中来。其实以宋军这些年来的战绩,契丹根本就不该南下。但种种因素纠结在一起,就是没有人提出这一点,依然选择兴举国之兵。</p>
在南下的时候,契丹人就知道,幽州是支撑不了几十万人的。他们的打算,就是快速南下,进入宋境之后劫掠,支撑自己大军。哪怕攻不下开封府,如同澶州之战一样,最后退回来,也可以劫掠大量的财物。怎么算,也不会是亏本生意。却没想到,宋军坚壁清野,城池又特别难攻破,几十万大军在宋境一无所获。需要的粮草,全部都要从本土运来,最近的幽州遭灾最重。</p>
现在的幽州,除了很小一部分的契丹忠臣,大多数都早巴不得宋军快来。宋军不来,供应契丹军需的难度,也实在让人受不了。</p>
永静军城外,十三郎对刘涣道:“太尉,此去沧州,按说我们该分两路。只是我为骑兵,你部为步兵,两军分开,都没有好处。不如就合兵一处,我的骑兵为你左右翼,直取契丹如何?”</p>
刘涣道:“如此最好。沧州有契丹二十余万兵马,我们合兵一处,才可与他们抗衡。帅司命我们拖住契丹人,不让他们的主力北回,做到也不容易。”</p>
十三郎道:“也未必。依以前在河曲路作战的例子来看,到了五万大军这个数目,似契丹大军,兵力再多也没有用处。无非是我们难消灭他们,他们要打败我们也是妄想。”</p>
刘涣道:“河曲之战,契丹和党项不知火炮威力,一时大意,才能如此顺利。现在不同,契丹不但深知火炮威力惊人,自己也制了炮,不一样了。”</p>
十三郎笑笑,不再反驳。不管是自己人还是敌人,对于杜中宵开拓河曲路,立下的惊人战功,总是找各种各样的理由解释。就是不想承认,杜中宵有那样的能力。</p>
永静军到沧州一百余里,契丹在五十里外,有一座五万人的军营,专门防十三郎等人。</p>
两军启程,天近傍晚的时候,到了契丹军营的十里之外。</p>
刘涣道:“我们何不再赶一些路,到契丹军营附近。明日一早,便就可以进攻。”</p>
十三郎摇了摇头:“太尉,此战帅司的要求,是让我们缠住契丹大军,不让他们北返。没有那那么紧争,不差一日两日。今夜我们在这里歇营,明日等大军到得齐了,商量过如何作战,再前进不迟。”</p>
十万大军,不是十个人赶路,不可能一起启程,一起到某个地方。等上一日,其实军队也不可能全部到达,只是大致齐了而已。十万人的军队展开,包括非常大的范围,布置不是一天两天。下面的小股军队可以作战,大军必须要有周密计划。</p>
刘涣说的,今天赶到,明日作战,必然非常粗疏。跟以前的禁军一样,没有周密计划,仓促投入作战,很多事情要靠运气。现在不同,要先侦察,要了解地理,了解敌情,各师团布置任务。战争之前要布置炮位,设立营垒,许多事情。</p>
扎下营来,十三郎与刘涣坐在帅帐里,商量战事。本军的游骑和侦察人员,紧急出去侦察,了解本地地理,观察敌军布置。旁边的参谋人员,连夜商量作战计划。</p>
上了茶,刘涣道:“现在作战,与以前不同,事情实在太多。依我看,似这般准备,没有两日是布置不完的。如果契丹人心急,明日便来挑战,又该如何?”</p>
十三郎道:“那便防守便是。你的布兵列开阵势,五万契丹人做得了什么事?旁边有我骑兵,他们威胁不了侧翼。只是正面进攻,有多少人够你的火炮轰的?”</p>
刘涣点了点头,还是有些不放心。从军校出来,这是他一次带兵作战。对于军校学的内容,很多都是将信将疑。真正让刘涣放心的,反而是以前的战争经验。</p>
不过虽然将信将疑,刘涣学得倒还扎实。战争要做哪些准备,要了解什么情况,都一清二楚。速个帅司,井井有条,并不显得慌乱。这几支军队是打散了京城军校编成,里面的很多军官,本就是原来军校的教官,专业知识不用怀疑。</p>
第70章 试探</p>
契丹军营,迭里得与几位主将一起饮酒,商量战事。他们本是契丹的前锋,想以最快速度,攻到宋朝还没有坚壁清野的地方。结果军粮用尽,前方宋朝坚壁清野了,只能饿着肚子退回来。十三郎和刘涣到了永静军后,耶律洪基给迭里得增加了数万兵马,让他们在这里防守。</p>
帐中的火堆烧得正旺,上面架了一只羊,已经熟了,整个帅帐都弥漫着肉香。虽然粮草艰难,数万大军的主帅还不至于饿肚子,迭里得这里有酒有肉。</p>
亲兵把肉切好,放到盘子里,端到几位主将面前。</p>
迭里得拿起肉吃了一口,端起酒碗,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放下酒碗,道:“今日傍晚,南边永静军的宋军突然北来,离我们十里处下营。莫不是,宋军要反攻?”</p>
涅鲁古道:“那不正合我们的心意!南下两个多月,宋军一直躲地城里,仗也打不成。此次宋军来了,正好大战一场!没了城池,这些宋军如何是我们的对手!”</p>
一边的谢十道:“说的是。数百年来,南人都是靠着城池,才能与我们草原大军作战。他们既然自己出城,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的厉害!”</p>
迭里得摇了摇头:“我看没这么简单。北边的乾宁军城外,古匿与战了半个多月,还不是在那里对峙?不断上报,消灭了多少宋军,却连乾宁军城都没有摸到。”</p>
涅鲁古道:“古匿不足十五万人,宋军却增兵二十余万,哪里那么容易?”</p>
迭里得端起酒碗,喝一口酒,没有说话。他非常怀疑古匿报的数字。增兵二十多万?加上乾宁军城下原来的宋军,宋军在那里就有三十万。三十多万大军在那里,跟古匿就这样玩游戏?与其他人不同,迭里得带着一万兵为前锋,结果宋军坚壁清野,被饿了回来。吃过苦头,认识自然就不一样。如果真像其他人说的,宋军不善长野战,只能守城,契丹军队应该不会这么难受。</p>
一边的塔不也突然道:“宋军突然北来,会不会,他们要反攻了?”</p>
涅鲁古听了大笑:“宋军就只是躲在城池里,指望着时间长了把我们耗走呢。出城反攻,本朝四十余万大军在这里,十万人,反攻什么!”</p>
塔不也道:“要不是反攻,他们守在永静军就好,突然前出干什么?依刚才所说,若是乾宁军并没有二十余万大军的话,宋军的主力哪里去了?沧州一座城池,城里应该没多少兵马。”</p>
谢十道:“沧州如此难攻,数十万大军几十日也没有办法,城里的兵马怎么会少了?依我看,城里怎么也得有几万大军。如若不然,早就攻破了。”</p>
塔不也道:“沧州城并不大,如果有数万大军,粮草从哪里来?那样一座城池,没有听说建有大粮仓,这么长的日子,没有外部运粮进去,不是早就被饿死了?</p>
”</p>
涅鲁古道:“纵然沧州没有数万大军,宋军主力也躲在其他城里。四十万大军南来,宋军没有百万人,如何敢来反攻?你们不信,明日一早我去宋军营前求战,看一看就知道了。”</p>
迭里得看着涅鲁古,缓缓道:“如果宋军不战呢?他们火炮众多,仅仅是用炮,你也近不了身。”</p>
涅鲁古摇头:“宋军的火炮哪里那么厉害?而且火炮价值不菲,前方十万宋军未必有多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