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后，范朱叹息！</p>
就知道会这样！老爷既当众许下重誓？婢子不敢不尽心呐……</p>
泡上壶茶，范朱安坐王九下首，柔顺地娓娓道来。</p>
辽东，可称大家族者只有三家。而经营最久、分布最广、盘踞最深者，恰恰是最不起眼的佟家。</p>
辽东佟家已历数世百余年，可谓真正的树大根深！正因如此，朝廷其实对其较为忌惮与防范。所以，佟家子弟门生虽众，但文不上四品、武不达参将！早已成心照不宣的默契。</p>
因此，佟家对外人而言，是最没存在感的家族，也是从不经营辽东之外的家族！所以它很不起眼。</p>
但，所有来辽当官主政的文武，但凡有人指点？首要就是拉拢它们，向其示好！否则寸步难行。</p>
拉拢它们既难又易。</p>
难在彼此都知它们升不了大官！所以他们对啥提拔重用兴致乏乏。等于将上官最大的王牌废了……</p>
易在他们还算胸无大志！只要对他们逃免税役、聚敛钱财、经营偏门这些烂事！做到难得糊涂、眼睁眼闭就行。这就是仁德贤明的好官，就是佟家用心支持…且大力宣扬的清官！</p>
然后，你当你政绩斐然的好官清官，我闷头发我的财！彼此相安无事、和谐快乐。</p>
反之？宵吏阳奉阴违、刁钻阴险算计你；治地粮价应声大涨、民不聊生、盗贼四起；更有猂匪聚啸山林、拦商劫道却剿无可剿……</p>
单枪匹马、初来乍到的你！能剩条狗命回去？那算他们开恩！至于官声官名？地方都被祸害成那样！你还是甚么好东西？</p>
记住！大明地方官从不是那片土地的主人！这些家族才是。</p>
王九深深震撼中……</p>
原本文武赴辽，探听清楚“护官符”后！对佟家来个相安无事就行。</p>
可曹旦这蠢才的心气很高、志向远大！他以为：既然佟家如此树大根深，若能仰仗上他们？他曹旦一举荡平建奴，立下偌大功业岂不简单？</p>
书生哪懂柴米贵？</p>
贫瘠苦寒的辽东！为何佟家能兴盛百年、大发其财而人丁越来越旺？</p>
辽东三家中，唯佟家当官不显，田亩最少！还无票号行商。若蒙古真安生，建奴又荡平？佟家能凭养点盗贼而百年昌盛？</p>
所以，他们才是当着大明的官，却私下最支持蒙古、建奴的家族。建奴越强大、越能跟大明打个有来有回？那才越好……</p>
王九又被颠覆认知！</p>
范朱有点小得意！但也懂得适可而止，话入正题。</p>
九边米行能做的生意，佟家全都能做！不过却也知道：出了辽东？它们狗屁不是！</p>
所以，常从米行以低折扣大批采购些难得之物！至于他们又再卖出哪里？米行无从探寻。</p>
尼玛！真不知道？</p>
不过，若是寻常商物？佟家与九边却又是竞争关系。</p>
九边所行，是天下公认的谦恭仁义，是满朝文武的交口赞誉！而佟家所恃？却是遍布辽东的幕僚宵吏，以及条条商道上的山贼水匪。</p>
莫小看这些山贼水匪，粮道断则辽东乱！朝廷都没辙。</p>
比如，距此五里的青峰山上，就盘蜛着一伙积年猂匪，却被民间称为义士。</p>
说他们是猂匪？那是之前官府剿过无数次，每次都是劳师糜饷、人去山空、一无所获！</p>
说他们是义士？那是他们只劫大商队，从不抢平民！甚至，偶有不值钱的货物，还能分发给平民……</p>
“那…九边每次派几多人护卫？”王九终于忍不住插嘴。</p>
范朱轻蔑一笑：“不用！关键要旗号明亮，让贼子远远看清就行。”</p>
尼玛！懂了！</p>
双方主打个心照不宣、相安无事、狼狈为奸……</p>
范朱意犹未尽继续：</p>
此地的地方官若是清官、好官？那伙山贼便只收买路钱，还真不会杀人越货！除非交不出他们索要的钱财，才会将货运上山“保管”。</p>
若地方来了“脏官贪官”？那这条要道便从此断了！因为他们真会极凶残地杀人越货、抛尸示众。</p>
太他喵的黑暗！</p>
王九已在紧捏拳头，范朱掩嘴一笑：“老爷…其实还算不笨哈…”</p>
范朱接着直入正题：</p>
青峰山距此五里，山高地险！上有匪徒百余人。胡睐那厮与山上盗贼私交甚厚！匪寨每遇疑难杂症？胡睐必去寨中问脉开药、治病救人。</p>
“老爷……懂否？”</p>
看着这个其实童心未泯的丫头！王九只得无语地点头，他已明白局该如何做。</p>
范氏十分无辜，他王九很正义！胡睐却可以死得如狗般可耻。只是……这难度真不是一般的大！</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