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会过半，比尔拉着凯茜到舞池里跳舞，留赵德彬一个人坐着。</p>
见赵德彬“落单”了，蓄谋已久的某人立刻走了过来。</p>
“赵先生，不介意我坐下聊聊吧？”一个带着中夏口音的英语问句传进了赵德彬的耳朵。</p>
来人是个六十来岁的老男人，他穿着板正的西服，打着讲究的领带，三七分的大背头梳得一丝不苟，脸颊耷拉得老长，一双黑亮的、绿豆大的小眼睛嵌在脸上，闪烁着精明的光，让赵德彬一看就知道这人不是个省油的灯。</p>
单是他这个不好相与的长相，就足以让拉扎这样的老实人望而生畏。</p>
赵德彬眯了眯眼，假笑道：“原来是莫里斯·张先生，啊呀，真是有失远迎，快请坐。”</p>
赵德彬嘴上客气，但丝毫没有站起来和张中谋握手的打算，张中谋也没在意，施施然地坐在了赵德彬边上——张中谋过来是找回场子的，又不是来交朋友的，搞得你好我好大家好也没什么必要。</p>
“我听说，赵先生是大陆人，我很想用中文跟和你交流，可惜我的中文水平有限，还是讲英语方便些，赵先生不介意吧？”</p>
“不介意，张老先生怎么方便怎么来。”</p>
“虽然我18岁之前一直在说中文，但一直到1985年去琉球时，我已经36年没有使用中文了，让我54岁时再说中文都成了问题，恐怕到今天仍然是一个问题，哈哈。”（注释一）</p>
张中谋讲英文，赵德彬用中文，两人颇有一种鸡同鸭讲的味道。</p>
赵德彬在心里啐了一口：呸，假洋鬼子！</p>
在表面上，赵德彬不仅没露出嫌恶的痕迹，还装出一副能够理解的样子：</p>
“我能听出来，虽然您长居丑国，却依然乡音未改，显然是您依旧心系祖国呀！</p>
我英语水平有限，能听到熟悉的中夏口音，我感到非常亲切！”</p>
听了赵德彬这两句话，张中谋的脸颊抽了抽。</p>
张中谋虽然也是个老阴阳人，但他的脾气火爆、性格刚烈，有仇当场就要报，即便当前没有机会，他卧薪尝胆也要把仇报了。</p>
得知保护伞电子前不久抢了一批湾积电看中的人才，并且现在还在持续抢人当中，张中谋就感觉非常不爽，认为自己和湾积电被保护伞电子给冒犯到了。</p>
正巧，这次在活动上遇见了赵德彬，张中谋当然要过来摸摸赵德彬的底细，顺便再给赵德彬添点堵。</p>
没想到，刚一交锋，他迎面被赵德彬喂了一口屎，说他什么“心系中夏”、“乡音未改”，真是把老张给腻歪得不轻——他莫里斯·张可是纯正的漂亮国人，从1962年入籍以来便是！</p>
此招过后，张中谋知道赵德彬是个笑面虎，嘴上功夫了得，绝不能因为这厮年轻就小看了他，于是，张中谋也懒得再跟赵德彬绕弯子了，直接以一种正宫抓小三的语气说道：</p>
“我听说，保护伞电子正在国际上大量寻聘人才，准备在洪港建立晶圆代工厂，这个消息属实吗？”</p>
赵德彬对张中谋知道这件事一点也不惊讶，保护伞电子只是做事比较低调，并没有遮遮掩掩的，再说了，凭借湾积电那宛如情报组织的消息网，张中谋不知道才是件怪事。</p>
赵德彬也想看看张中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爽快地承认道：</p>
“没错，保护伞电子确实有建立晶圆厂的计划。</p>
您作为行业里的老前辈，可以指点一二吗？”</p>
张中谋带着一脸骄矜说道：</p>
“我是半导体行业的老资历了，外界称呼我是半导体行业的创始人之一，虽然我很想谦虚一点，但事实就是如此。</p>
我在取得it硕士学位后加入半导体行业，那是1955年，在那之后，半导体的历史与我的生活融为一体。</p>
1958年，我刚刚加入得州仪器，我的一位新同事是杰克·基尔比，他和我一样刚刚加入公司。</p>
杰克我大八岁，但我们是同一个时代的人，当时，他听从董事长的指示，正在研究集成电路。</p>
说实话，杰克的学历不高，只是硕士，不是博士，这在我们行业中算是低学历了，他跟他讲理论物理，他也听不懂（借机讽刺一把赵德彬乳臭未干、连本科都没毕业就想着搞晶圆厂）。</p>
不过，他非常有创新精神，后来他发明了集成电路，这件事情就发生在我的眼皮子底下。</p>
杰克一直坚持自己是工程师，每当别人称他是科学家说，他都会反驳这个说法。</p>
也是在同一年，我在一场技术会议上认识了来自神童半导体的罗伯特·诺伊斯和戈登·摩尔，我们交谈得很愉快，当天晚上我就和他们一起出去喝啤酒。</p>
那时，我才27岁，诺伊斯也不过31岁，摩尔只有29岁，我们都很年轻，并且充满活力，在聚会结束之后，我们在雪花中一路唱着歌回到了酒店。</p>
我们都认为我们是‘天之骄子’，幸运地加入了半导体这一前景广阔的行业。</p>
后来，杰克和诺伊斯几乎同时发明了集成电路。</p>
</p>
杰克确实要更早一些，大概早了几个月，但他的是粘合结构，诺伊斯的是平面结构，后续的集成电路沿用的是诺伊斯的方案，经过漫长的官司，杰克和诺伊斯分享了集成电路的专利。</p>
多年以后，诺伊斯和摩尔创立了因特尔，可惜诺伊斯在去年去世了，他只活到63岁，不过他的人生过得非常精彩，拥有着大笔财富和许多漂亮的女朋友，经常驾驶自己的飞机和游艇玩乐。</p>
相比于诺伊斯，摩尔的健康状况令人担忧，这也是他在1989年从因特尔退休的原因。”</p>
赵德彬听出了张中谋的弦外之音，无非就是在自己面前倚老卖老，通过显摆老资格，来说明他在行业里的资历有多深、人脉有多广、影响有多大。</p>
赵德彬自然而然地接上了话：</p>
“张先生您果真是行业元老，听了您的经历，我真是充满了敬意。</p>
真是可惜，诺伊斯先生已经去世了，摩尔先生又退休了，不然，凭借您和这两位的关系，湾积电想从因特尔那里获得订单简直轻而易举呀！”</p>
赵德彬是用崇敬的语调说的这段话，任谁听了都找不到错处，可这话却非常精准地踩在了张中谋的痛脚上面。</p>
一时间，张中谋气得呼吸都粗重了几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赵德彬是在讽刺他现在为了因特尔的单子到因特尔现任总裁格鲁夫这里卖屁股。</p>
但张中谋的装x本领也不是盖的，他拿捏着说道：</p>
“话不是这样说的，商业归商业，私交归私交。</p>
虽然我与诺伊斯、摩尔的交情很好，但当初我执掌得州仪器业务的时候，也没有对因特尔手下留情。</p>
哈哈，也许是我当初打压因特尔打压得太狠了，给一些人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到现在，因特尔内部的一些人还对我有敌意。</p>
好在，这些许的敌意不会影响大局。”</p>
纵然赵德彬对张中谋很有意见，但也不得不承认，张中谋这逼装的真是值一个满分。</p>
没有给赵德彬捧哏的机会，张中谋继续说道：</p>
“我的朋友们都有了杰出的成就，我就略微逊色了一点。</p>
我在漂亮国工作了二三十年，才达到了略低于世界巨头ceo的水平，在国际上也有了一些声誉。</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