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南派士子乍一看似乎孤芳自赏，自命非凡，但客观来说，他们的指责都有事实依据，并非毫无来由。</p>
张阳泉深吸一口气，道：“马玉麟也是江南名士，他在南派士林界中，又有什么评价？”</p>
钱用壬道：“他们对马玉麟的才学评价很高，但对他的私德颇多批评！”</p>
张阳泉皱眉道：“他私德有什么问题？”</p>
钱用壬隔了一下，方道：“听说马玉麟曾经与自家寡嫂有染，这种人，纵然才学再高，也不会得到士林界认可！”</p>
张阳泉与秦苓君对视一眼，突然都想到了马玉麟为何不娶妻，说不定就与他这个寡嫂有关。</p>
“王蒙是杭州名士，还是个隐士，他们总挑不出毛病吧？”张阳泉又道。</p>
钱用壬道：“王蒙原本的评价还不错，可后来就越来越差，说他过于懒散，约束不了下面官员，导致江都最大的贪官就出在他手下！”</p>
张阳泉越听越心惊，这帮南派士子刻薄是刻薄，但几乎不会出现无的放矢的情况，又问：“刘伯温又如何？”</p>
钱用壬道：“刘伯温和王蒙一样，原本在士林界评价还算不错，可来到江都后，也开始急转直下。”</p>
张阳泉愣道：“这是为何？”</p>
钱用壬道：“就在几日前的松江文会上，陆居仁便当众批判了刘基一番，说他表里不一、故作清高！”</p>
张阳泉皱眉道：“他可有解释，为何说刘基表里不一？”</p>
卞元亨道：“他说刘基对外总喜欢表露出淡泊名利的样子，然而若真想当隐士，早躲到深山老林去了，不会因为一封信，就跑到江都来？”</p>
秦苓君冷哼道：“一派胡言！何馆主数次招揽他进招贤馆，都被他拒绝了！这不是淡泊名利是什么？”</p>
钱用壬道：“当时也有人这样反驳了。”</p>
秦苓君道：“那陆居仁怎么说？”</p>
“他说真正的聪明人，谁还会去招贤馆？”</p>
秦苓君讶道：“此话何意？”</p>
钱用壬道：“他说刘基故意在大明寺断案，显摆能耐，结果被总管看中，任命为御史大夫，比去招贤馆强多了！”</p>
秦苓君听得直摇头：“此人尽往鬼域之处想，分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p>
钱用壬迟疑了一下，道：“我虽然讨厌陆居仁，但他这些话也并非没有道理，如今无论南北士林界，都觉得刘基言行自相矛盾，表里不一。”</p>
张阳泉忽然道：“刘基淡泊名利为真，所以不愿入仕。关心天下疾苦也为真，所以想要入仕。有此矛盾行为，何足为奇？”</p>
秦苓君笑着：“说得对！”</p>
钱用壬怔了怔，苦笑道：“刘基能得您二位如此信任，真令人羡慕。”</p>
张阳泉笑道：“在我看来，钱编撰也是个坦诚可信之人，我知道你的难处，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你家人悄悄接来江都。”</p>
钱用壬其实早有转投起义军之心，不然刚才也不会说那些话。</p>
听了张阳泉之言，他眼眶微微泛红，站起身，长身一躬，道：“承总管如此为在下费心，在下无以为报，唯肝脑涂地，以谢大恩！”</p>
张阳泉欣然道：“太好了，我正要拜请一个右相国，到时候这位子就留给钱公了！”</p>
钱用壬迟疑了一下，咬牙道：“多谢总管器重，不过如果总管要取天下，绝不能用在下为相，否则必遭南派士子口诛笔伐！”</p>
张阳泉本就是试探他，道：“那你能否帮我举荐一个合适的人选？”</p>
钱用壬犹豫再三，道：“如果总管想收江南士子之心，最好任用南派士子为相！”</p>
“吕良佐或者陆居仁？”</p>
“是的，不过这中间也有个难处！”</p>
“什么？”</p>
“在下刚才说过，南派士子都不提倡入仕，他们最看重清明，只要入仕，就会觉得清明受污！”钱用壬解释道。</p>
张阳泉道：“那有什么办法吗？”</p>
钱用壬沉吟道：“他们最看重名声，只要根据这一点对症下药，让他们出山也非难事！”</p>
张阳泉请教：“如何做？”</p>
钱用壬微微一笑，道：“您可以对外宣布，想要从北派士子和南派士子中择一人为相，如此一来，他们就会主动争取！”</p>
秦苓君抬了抬眼皮，道：“就为了压过你们北派士子一头吗？”</p>
钱用壬笑道：“倒也不尽然。原先他们出仕，会被士林界耻笑。如果形成南北之争，这时出仕，不仅不会降低名声，还能增高声望！”</p>
秦苓君摇了摇头，显然对这些人的做派难以认同。</p>
张阳泉摸了摸下巴，道：“既如此，就把孙弘推出来和他们竞争。”</p>
钱用壬又道：“为了万无一失，您还可以故意让孙弘打压他们一下，这些人出仕的决心就会更强！”</p>
张阳泉讶道：“这是何故？”</p>
钱用壬叹道：“这些人长期被北派士子打压和边缘化，心怀怨愤。越是打压他们，越会激起他们反抗的斗志，从而主动斗争！”</p>
张阳泉笑道：“好！钱编撰，你先继续当元使，我会找理由把你扣住，待你的家人到了江都，再给伱任命官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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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用壬没有再说什么，起身行了一个大礼。</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