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门口的摇椅微微摇晃，走近一看，柯栋文发现椅子上甚至还积了层薄灰。</p>
柯栋文走进小镇，挨家挨户地敲门，直到敲到最后一个屋子，屋里才传出了些许声响。</p>
“进……”屋内传出颤颤巍巍的苍老声音。</p>
屋内和屋外都是一副破败的样子，一张床，一把椅子，一个灶台就是屋子里所有的大件了。</p>
柯栋文走到床边，在床上看到了个眼熟的身影——</p>
是那位喜欢坐在镇子口摇椅上扇扇子的老人。</p>
他看上去比早上更苍老了，他的皮肤皱得像蜿蜒的山脉，皮囊下深色血管的颜色清晰可见。他已经老到睁不开眼了，眼皮子沉沉地耷拉着，仅凭声音，艰难地将头转向柯栋文的方向。</p>
“您……怎么这个样子了？”柯栋文咬了下舌尖，轻柔地问道，“老人家，镇子里的其他人呢？”</p>
面对年迈的老者，柯栋文感觉说什么好像都不太合适。</p>
毕竟他太老了……老得好像快死掉了。</p>
“嗯……你果然来了啊，年轻的旅人。”老人怔了怔，薄薄的嘴唇扬起一个释怀的弧度。</p>
老者像面对老伙计似的，温和又迟缓地说道：“还能因为什么……人到了该死的时候就会死啊。”</p>
“从你的语气里来看，我们好像很熟？”柯栋文问道。</p>
“咳咳……”老者咳嗽了两声，他的身体随着咳嗽而剧烈颤抖，好像簌簌的落叶，干枯脆弱。</p>
柯栋文的目光在房间里寻觅，他本想给老者倒杯水，但好像水桶已经见了底，唯有灶台上那瓶果酒还剩着小半瓶。</p>
果酒看上去有些年份了，瓶身上浮着层厚重的粘腻的污垢。</p>
“老人家，酒还能喝吗？”</p>
柯栋文走过去拎起瓶口，问向老者。</p>
“当然，拿过来。”</p>
柯栋文对死亡没有概念，他没有像啰嗦的大人那样，以关心老人身体为理由，制止他喝酒，而是直接把瓶塞打开，将酒塞到了老者手里。</p>
“真不错，最后还有人能陪我走一程。”老者咂吧着嘴，把酒往嘴巴里倒。</p>
他实在太老了，倒酒的手不停发抖，抖得脸上、衣服上全是甜腻的酒渍。</p>
“我喜欢喝樱桃酒，越甜的越好喝。”</p>
老者一边喝着，一边愉悦地说道。</p>
柯栋文把椅子拖到床边，坐了下来。</p>
“喝完你就快死了，老人家。我有办法可以让你活下去，但你得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p>
老者抿了抿嘴巴，似乎在回味樱桃酒的香甜。</p>
“可千万别，我可不要再活啦！”老者像个孩童似的，连忙摆手，“人到了该死的时候就是要老实死掉，强撑着没有好果子吃的。”</p>
老者似乎觉得自己说得很逗趣，傻乐了一下。</p>
“真高兴啊，走的时候我不是一个人，真高兴啊。”</p>
老者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不难看出，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他做出大的情绪反应了。</p>
“那个小姑娘会被你杀死在高塔下，现在去救她还来得及。”</p>
老者轻声说道。</p>
小姑娘？</p>
他们一行人中只有一个女性，那就是岳梨。</p>
他会杀死岳梨？</p>
柯栋文微怔。</p>
柯栋文不知道老者话语的真假，但眨眼间他就决定还是去看看——毕竟岳梨救过时黎，她要是真死在他手里，时黎得恨死他了。</p>
“老人家，真的不需要我给你续命吗？”柯栋文再一次问道。</p>
“快走吧！要不来不及了咳咳……”老者喘着粗气，催促了一句。</p>
“那老人家你等等我，等我回来再给你带瓶樱桃……”</p>
“砰——”</p>
玻璃酒瓶从老者手中滑落，砸在地上，变成了一摊玻璃碎片。</p>
“嘀嗒……嘀嗒……”粘腻的酒水顺着老者皮肤上的皱纹，一滴一滴地落到地上。</p>
老者的生命像他松开的手一样，缓慢却不可逆转。</p>
柯栋文垂下眼眸，还未说完的话终究是咽了回去。</p>
死亡，是人类特有的一种瑕疵。</p>
果然，他还是无法接受时黎会死亡这件事，看来还是得早点把时黎转化为自己的同类。</p>
“吱呀——”</p>
柯栋文推开房门，走了出去。</p>
房间内，老者面带笑容地躺在床上，好像只是睡着了，在做着一场好梦。</p>
而他的胸前，一小节棕色的树枝静静地待在那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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