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已经被草丛遮盖住，贸然下山十有八九会迷路。李为心一横，决定继续往山上走。</p>
信风水的人在选坟地时一般会选靠山望水的高地，最好坟地往下视线开阔，没有树林和杂物的遮蔽，躺在里面的老祖宗能一眼就看到村子和家人。</p>
赵大明那么信风水先生的话，口口声声自称“龙脉”，所以他家的老坟必定不会落在半山腰或者小角落里，坟前也不会有树林遮盖，又要正对村子的上方……</p>
这么看来，仿佛只有山顶尖才能满足所有条件。</p>
李为第一次上山，也不认识路，但他的方向感好，只要一直朝着山上走肯定就能到山顶。</p>
走了大概两个小时，原本茂密繁杂的林子渐渐稀疏，李为又走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爬上山顶。</p>
果然不出所料，山顶上有一座坟包，从坟包往下看视野开阔，正好能俯瞰护城河和整座下河营村。</p>
李为走到坟前，用手机电筒一照墓碑，上面贴着赵老爷子的相片，下方的孝子贤孙族谱里找到了赵大明的名字。</p>
赵老爷子迁坟时时间是在半个月前，与魏春梅的死亡时间大致相同。</p>
如果王贵前后脚杀害了魏春梅和魏红霞的话，他完全有机会把魏红霞的尸体藏进赵老爷子的棺材里，等土再次填上时一切尘埃落定，神不知鬼不觉。</p>
谁能想到在自家祖坟里会藏着另一个人的尸体呢？</p>
不仅警察想不到，就连赵家人都想不到。</p>
不过没有亲眼看到魏红霞的尸体前一切都是猜测。</p>
李为心里很矛盾，他既希望尽快找到魏红霞的尸体，但又不希望魏红霞的尸体被藏在这么一座孤山上，被压在别人沉重的棺材里，连属于自己的一根香火都领受不到。</p>
手机响起电量过低的提示音，没多少时间了，李为必须抓紧时间把坟包挖开亲眼看清真相。</p>
在赵老爷子坟前磕了个头，李为抓起铁锹开挖。</p>
深山老林中深夜挖坟，四下寂静无声，李为再大的胆子也不由得渗出一身冷汗。</p>
周围太安静了，安静得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喘气声。</p>
“呼……”</p>
“呼……”</p>
李为愣住。</p>
耳朵里传来一声不属于他的喘息。</p>
怀疑自己听错了，李为安静地竖起耳朵仔细听。</p>
“呼……”</p>
果然！</p>
那诡异的喘息声又出现了！</p>
李为很清楚，在这座山里现在除了自己没有别人。</p>
既然不是他的声音，那只能是……</p>
自己脚底下躺着的……已经死去多时的赵老爷子！</p>
或者魏红霞！</p>
极致的劳累和腹部的伤痛让李为神色恍惚，眼前发花。</p>
模糊不清的视线中，他甚至看到眼前的坟包在动。</p>
有个什么东西正从里面钻出来，坟包上的土一点点往下落。</p>
一只没有血肉的、惨白的手骨从坟洞里伸了出来，然后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像异形破肚似的慢慢从坟包里爬了出来。</p>
它满身挂着腐烂的皮肉，眼球耷拉在嘴边，沾满血污的大嘴裂开，一说话嘴里就像下雨似的往下掉活蛆……</p>
它问李为，为什么要挖它的坟？</p>
这是龙脉，是风水，挖别的祖坟是要惹鬼缠身的。</p>
李为最后会死得比它还惨。</p>
李为收回铁锹，不敢挖了。</p>
他杵着铁锹大口喘着粗气，像是真的被恶鬼缠身，李为被王贵用菜刀划伤的腹部又开始疼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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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痛是随着呼吸越发加剧的，就好像腹部由内而外有东西要撕开伤口往外钻一样。</p>
李为捂着肚子疼得冷汗直流，好像肠子在腹腔里紧紧缠绕起来，缠成一团，最后扭曲变形，打成了无数个结。</p>
这些死结像有了生命，一个劲地朝伤口挤，把伤口活生生撕裂，内脏顺着血哗啦啦掉出身体……</p>
“你在干什么……”</p>
一道声音在身后幽幽响起，李为清晰地感觉到后脖颈的汗毛被吹动。</p>
他缓缓回头，一张惨白的脸挨得很近，就在他身后！</p>
李为吓得差点脑溢血，眼前猛地一黑。</p>
欧阳连忙扶住他，问道：“队长你怎么了？”</p>
认出是欧阳，李为高度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p>
“你死哪儿去了？”</p>
李为推开欧阳。</p>
欧阳委屈道：“我去找赵大明，回来发现你不见了，我想坟包应该在山顶，所以就爬上来了。”</p>
李为：“我们都往山顶走，为什么我没看到你？”</p>
欧阳神秘兮兮地说道：“这座山阴森森的，树又高草又密，林子里的瘴气又重，我们可能遇到鬼打墙了，所以就算在眼前也看不到对方，怎么绕都绕不出去。”</p>
李为看了看四周黑漆漆的树林，骂道：“警察不以怪力乱神！你少胡说八道，哪儿有那么邪门！”</p>
欧阳却指了指李为的肚子：“那你怎么解释你腹部的伤？”</p>
“我在后面一直喊你，可你好像听不到似的，我走近时才看清楚你在干什么……”</p>
“你在用手撕你的伤口……”</p>
“是我自己撕的？”李为不敢相信地恍惚了，嘴里喃喃自语：“这不可能……”</p>
“队长你遇到什么了？见鬼了脸色这么难看？”</p>
李为摇了摇头，擦了把脸上的汗。</p>
“我……可能酒还没醒，都是幻觉。”</p>
李为用力甩了甩头，把混沌的脑子甩清醒。</p>
“这就是赵老爷子的老坟，我们继续挖。”</p>
李为忍着腹部的剧痛继续抡铁锹，欧阳没带工具，找了一圈，在坟前找到一个瓷碗，他把碗磕成两半，一手抓着一半刨土。</p>
两人一直挖到天蒙蒙亮才见到棺材。</p>
一口长长的大棺材，上头窄下头宽，用漆刷得又黑又亮，棺材底用红漆刷了一遍，昏暗中看活像有血从底部渗出来。</p>
欧阳扔了破碗，嫌弃地使劲擦着手上的土：“队长，您来开，开盖有奖。”</p>
李为白了他一眼，欧阳连忙闭嘴站在一旁。</p>
李为抓住棺材盖用力一抬，棺材开了一条缝隙，一股恶臭的白烟从缝隙里喷出，直冲李为面门。</p>
李为被熏得干呕，却没放手，屏着气把棺材推开。</p>
赵老爷子的遗骸早就迁走了，照理说，他的棺材里应该是空的。</p>
可是棺材盖打开，里面却平静地躺着一个人！</p>
高度腐烂的尸体已经显露出森森白骨，棺材里成了蛆虫的温床，密密麻麻的蛆在棺材里自由蠕动，像无数白色的沙子把尸体的脖子以下全都淹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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