癫道人娓娓叙述着自己的故事，接下来的十多天，杨岱没有立刻离开。</p>
继续和癫道人探讨命理与因果交点，甚至动手切磋一番。</p>
他也没有赶杨岱走，直到杨岱的法力全恢复，这才主动道别请辞。</p>
癫道人既然走了身化万物，割断小我的道路，抛妻弃女是必然的选择。</p>
杨岱为张杏虎说得再多，也是白费劲。</p>
对他拱手一礼，飘然飞离了两界山。</p>
大好山河在下方飞掠而过，夏日炎炎，骄阳似火，体内流涌的鲜血也越来越灼热。</p>
杨岱忍不住放声长啸，飞往了龙虎山。</p>
这座经历浩劫的殿宇，像坠落的一轮金乌，辉煌却又残暮。</p>
宏伟的宫粱几乎完全坍塌，碎瓦满地。</p>
雄壮的殿院前，左面的巨柱断折。</p>
半截垂落下来，右边的大门洞开着，门口还躺了两个人，浑身是血，不知死活。</p>
这座曾经繁华的殿宇，此刻只剩荒芜，华丽的高墙伤痕累累，洞创遍生。</p>
墙砖上五彩缤纷地精美雕刻纹案，更衬出断垣残壁的荒凉，</p>
而那些精致的花纹也变成了斑驳的黑色和灰白，让它看起来如同古老的墓穴一般。</p>
哪里还有曾经正一祖庭该有的样子？</p>
一阵狂风吹过，将满地尘土卷到空中，形成了遮天蔽日的浓厚尘雾，弥漫在整片废墟之间，仿佛永远都散不去……</p>
妖魔们在殿门口进进出出，缺损一角的殿匾无力地躺在阶梯上，被无数双脚踩过。</p>
匾上龙虎山三个大字，黯淡得如同皱纹横生的老脸，随时可能掉落。</p>
重重殿宇内，处处狼藉，箱翻柜倒，屏裂案碎。</p>
名贵的珍珠、玳瑁、珊瑚凌乱散落，冰凉的地面上，横七竖八躺满了龙虎山女性弟子的尸体。</p>
一张张浮肿苍白的脸如同被揉烂的面团，散发着阵阵异味。</p>
她们的眼睛圆睁着，瞳孔扩散，似乎仍然保持着临死前惊恐绝望的表情，死不瞑目。</p>
而那些凶残的妖魔则在肆意妄为，用锋利的爪牙和尖锐的獠牙撕扯还活着幸存女性修士的身体，啃噬着鲜嫩柔软的肌肤。</p>
惨叫声，哀鸣声，痛哭声，怒骂声混杂在一起，充斥着殿宇每一寸空间。</p>
这是人间炼狱。</p>
有的弟子显然被妖怪吸干了精元，而有的则四肢扭曲，手臂和腿骨尽折。</p>
露出森森白骨，他们临死之前保持着拼命挣扎的姿势，想要爬向远离妖怪的方向。</p>
“这里是镇邪殿，据说直接通往归墟。”</p>
穿过珠帘回廊，杨岱打量着这里。</p>
和那些奢丽华美的宫殿不同，镇邪殿灰蒙蒙的，以毫不起眼的岩板砌建。</p>
上方穹顶破了好大一块，一股股浓烟从窟窿里冒出来，带着呛鼻的硫磺气息，仿佛随时会崩溃坍塌。</p>
下方八角平边，层层向上的台阶有规律地错落分开，无一例外地刻着禁字。</p>
殿门半敞，一具血肉模糊的女尸仰卧在门槛上，瞪着死鱼般的双目看向上方。</p>
小腹插满剑戟，肠肚流淌一地，血液早就凝固结痂，黏在她身上，触目惊心。</p>
杨岱眉头微蹙，弯下腰，轻轻合上她犹自圆睁的眼睛。</p>
沿着干涸的眼眶，两行紫黑色的血泪蜿蜒凝结，顺着脸颊滑落，染红了鬓边的发丝。</p>
“不是刀俎，便是鱼肉，没有第三条路。”</p>
杨岱叹道。</p>
他转身，继续朝前走去，步履沉稳，背影萧瑟孤寂。</p>
这座镇邪殿很长，走了许久才走到尽头。</p>
在石阶的尽头，是一堵高逾十丈的青铜石门。</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