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心

洪七公又道：“裘千仞，你铁掌帮上代帮主上官剑南何等英雄，一生尽忠报国，死而后已。你师父又何尝不是一条铁铮铮的好汉子？你接你师父当了帮主，却去与金人勾结，通敌卖国，死了有何面目去见上官帮主和你师父？你上得华山来，妄想争那武功天下第一的荣号，莫说你武功未必能独魁群雄，纵然是当世无敌，天下英雄能服你这卖国奸徒么？”

这番话只把裘千仞听得如痴如呆，开始回忆自己数十年，所作所为。

在场众人听了，也无不对洪七公心生敬佩，能不杀一个好人，当真厉害。

特别是郭靖，觉得困扰自己的问题终于解开了，就如突然打开任督二脉的感觉，整个人都升华了。

王明却不这么想，不管你有什么道理，杀人就是杀人，杀人那就谈不上正义。

而且““坏人”是什么人？这标准又是怎么划分的？

欧阳锋杀的人不少，坏人吗？但洪七在其危难之时没少就他。

像欧阳克，掳掠良家妇女，牧蛇伤了不少无辜百姓，洪七公却看在欧阳锋的份上放过了他。

还有参仙老怪梁子翁，早年修炼采阴补阳之法，抢了众多处女，破了他们的身子，在重视贞节的宋代，这是莫大的恶行，然而洪七公也没有杀他，只是拔光了头发。

这些恶人都不杀，那洪七公杀人的标准到底是什么呢？

他刚才阐述自己要杀裘千仞的理由，是背叛上代帮主上官剑南的既定路线，与金人勾结，通敌卖国。

这里他的杀人理由是政治性的。由此也许可以解释他为何不杀欧阳锋、欧阳克、梁子翁等人，这些人做的恶都带有“民事”性质，虽然伤天害理，但没有涉及所谓的大是大非。

他的“好人”和“坏人”标准是有私货的，并不纯粹。

裘千仞今天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但对江湖人很致命。

这会涉及江湖人的信念，这拷问渡不过去，用道家说法就是，道心蒙尘。

因为，杀第一个人的时候，那鲜活的生命从手上流逝，流淌的鲜血，痛苦的哀嚎……

这些都会化作梦魇纠缠着他，让起寝食难安，无时无刻不在噩梦中，备受良知的折磨。

要度过这一关，必须要一个让自己信服的理由。

有人自此标榜替天行道，杀人之前会给别人戴好该死的帽子，这种人是正道先锋。

有人内心强大——理由即是“他挡路了”，用强大内心也服愧疚，这一类是黑道扛把子。

有的人没有找到理由，选择用欲望镇压恐惧，于是喜欢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流连青楼妓院，这一类通常就是炮灰。

裘千仞被洪七一阵数落，和原着一样跳崖打算自杀，被救上来了，王明依旧想报那一掌之仇，但被众人说情，瑛姑都原谅，继续纠缠下去，也不好看。

想着反正自己并没怎么受伤，刚才也偷袭了他一爪，自己也不算吃亏，继续咬着不放，就要面对一灯洪七周伯通等人了，没必要。

最重要的是，一个自由自在杀人如麻的江湖人，你要他扫地恐伤蝼蚁命，常年吃斋念佛，戒色戒欲，这怕不是比坐牢还惨。

后面依旧是随一灯而去。

王明觉的裘千仞，当不起一个反派，真正的反派，从来就不觉得自己是反派。

自己都承认自己是反派的，那些人很一般。

真正的反派，他们是有着崇高的理想的，他们那个理想可以给他们面对任何困难的勇气。

比如朱无视的理想就是和素心在一起，给她这世间最好的东西；

岳不群的理想就是光大华山，不让其在自己手里终结。

射雕世界的裘千仞和西毒欧阳锋，在王明看来根本称不上反派，他们就是一帮练武成痴的江湖人。

王明自己的理想就——长生不老和回家。

杀！王明也并不愧疚，他至今并没杀过一个普通的无辜路人。

死在他手里的都是江湖人，江湖人说白了都是杀人犯。

走上这条路就不要谈什么好人不好人的，死了那是本事不够，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